盲人

◎作伙行

&nbsp他在車水馬龍的路上,見證鬧區景象中人心的疏離、憐憫的缺乏&hellip&hellip

我快步的走,一心只想愈早搭上火車就能愈早回到家中。

饒舌的音樂在擁擠的人群裡到處流竄,搖滾的曲子填塞在每一個時髦、流行、怪異和酷炫的縫隙中,這是都市裡鬧區街景的一角。我的步伐很急,但眼角餘光就像吸塵器一樣,把周遭的事物一件件地吸進來。那是陳列在展示架上的華麗商品正甩著其獨特的魔力鐵鍊,伺機而動拋向來往人們的頸項,路邊攤的貨色也不遑多讓,為要拴住人的腳步而使出渾身解數與其爭奇鬥豔。盲目逛街的人們,眼睛雪亮地注視身旁每一件令人著迷的物品。

&nbsp好像沒人看見他

週日下午結束教會實習工作後,我總要經過這看似繁華熱鬧的桃園市區街道,然後才能走到火車站搭車回家。正想加速腳步通過這個與我「格格不入」的地帶時,一連串的畫面卻映入了我的視線。

一個盲人持著手杖,從人行道上一路敲打著地面前進,時而碰到攤販的攤位,時而撞上地面上突起的電箱,時而被商家所堆積的商品阻撓前進。他勉強的向前行走,好不容易經過障礙重重的人行道後,下到馬路時卻被停放在路邊成排的車輛給擋住去路。他身邊停放的那輛汽車正巧與人行道靠的非常緊,汽車與人行道之間狹窄的通路,加上柏油路與人行道的落差高度,讓他的腳在前進時顯得很彆扭。我心想,他總不能一隻腳走在馬路上,另一隻腳走在人行道上,兩隻腳一高一低地走路吧!他幾乎是側著身體橫著走過去,當他手碰到照後鏡時,讓他差點卡在這個看起來「不是障礙的障礙」的地方,他側著身子、縮著肚子辛苦的走過去。在這樣的空間裡,他連要避開小小的照後鏡都是如此的困難。

走出路旁停放的車輛,他意識到自己終於走到了路口,在這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上,他想要過馬路去。他似乎猶豫地等了一會,一輛計程車要在路邊停車而差一點撞上了他。前方的紅綠燈看見了他,緊張的不規則地亂閃起來向人急呼求助,卻無人看見、無人聽見。我從來往的人群夾縫中看見他正要跨越馬路,但我的目的不是這個失明的人,我愈走愈快,相形之下他就愈走愈吃力、愈走愈無助。我繼續快步的走,此時他已落在我的身後,離我約有6、7步路之遠。路口的轉角,約莫10幾公尺處駛來一輛巴士,我回頭看了他一眼,他的腳步又往前挪了一些,巴士的司機似乎沒看見他或是以為他會後退一些,就在轉彎處公車向他逼近了。

盲人身旁有一些人,有打扮入時、踩著亮眼長靴的少女,有正將紅豆餅送入女友口中的男孩,有嘻哈打鬧的年輕人,還有許多等著過馬路的逛街客。我的腳步想往車站的方向再快步走去,但我很掙扎,掙扎的是若我能快一點安然的回家,那這個看不見的人呢?我掙扎的是有許多人離他更近,比我更有機會更快地幫助他脫離危險,但這畢竟只是我的以為而已。盲人、我、人群和鬧區的景象,好一幅都市裡的人生百態,好似有股寒流氣流將這一幕全都凍結起來。

終究度不過良心的煎熬,猛然將身一轉,我衝到盲人的身後將他拉了回來,接著公車馬上駛過剛剛他站的位置,我這才挽著他的手臂走到對街。除了一聲「謝謝」外,他說他還要走過前面的街道,走到下一個路口去搭公車。轉身走向火車站的路上時,這下我的腳步放慢了。我的心情沒有愉悅,反而對自己懊惱,為什麼這麼一點點「既平凡又正常」的動作卻要讓我思考,煎熬那麼久才行動。

人心疏離,誰能學像耶穌

耶穌在許多人群聚集的地方,以立即的行動潔淨長大痳瘋的、治癒癱瘓的、癲癇的、患血漏的、盲人和不勝枚舉的各樣病人。一生服務貧苦印度人的德蕾莎修女,她的格言「不要等待領導,要自己先做,一個一個的做。」她學習基督身體力行,用行動教導基督徒什麼是福音的生活。

人與人的距離愈來愈近,心與心的距離卻是愈來愈遠,遠到讓人看不見周遭瘸腿的、貧窮的、正在眼前要過馬路的盲人,看不見需要幫助的人們。我再次回頭看著這純粹享樂的消費主義完全攻占鬧區中的每一處街道、騎樓、巷弄,不懂為什麼這裡的人樂於掏出錢來,卻很難掏出一點憐憫的行動?看著遠處沒入人群中的他,不知下一個路口,有沒有人會幫助一個正要過馬路的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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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