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海ê日子(上)——澎湖孤兒院ê奇蹟

口述◎盧秀幸   整理◎費思娘   台文翻譯◎蘇正玄

我,1931 tī台南出世,小學畢業了後bat讀家職學校,後來因為戰亂,就tī厝–裡kap阮老母做家事學裁縫。阮老母是虔誠ê基督教徒,伊bat讀台南上早ê教會學校──長榮女中,所以伊mā有教我用羅馬字讀聖經。

15歲ê時,我hō͘人發覺我ê龍骨khiau–去,hit當時iáu m̄ 知有穿鐵衫ê矯正方法,有一段時間我kan-na會tàng bih tī厝–裡家己怨嘆,m̄ -koh阮老母鼓勵我:「妳身軀ê缺陷是上帝特別賞賜ê印記,伊一定會hō͘妳滿滿ê祝福」。

護士生涯

17歲ê時tú好有一個機會去善化蘇醫師ê診所做護士,兩年後,病人要求蘇醫師koh tńg去澎湖開業(che進前蘇醫師bat hông派任tī澎湖病院做院長),我只好啼啼哭哭kap pē母相辭,kōaⁿ一kha大皮箱tòe蘇醫師全家,坐細隻phu-lo͘-phe-lah(螺旋槳)飛龍機去到澎湖馬公。當時ê馬公機場無跑道,市街mā無點á膠路,寒天風大hiu-hiu叫,風飛沙滿天攏是koh-khah驚人。

Hit陣馬公kan-na有兩位醫生,真chē偏僻ê離島完全無醫療設施,蘇醫師後來起好ê診所叫做平民病院,診所每一日攏患者kheh-kheh,當時ê醫生是全能–ê,挽嘴齒、洗目睭、手術、接生各種ê疑難雜症,做醫生–ê攏ài接受,我這個護士mā是全能–ê,除了掃地做雜務koh tio̍h-ài兼做藥師、麻醉師kap醫生助理,m̄-nā tùi早起無閒到暗時,時常半暝koh ài應付盲腸炎病人來挵門開刀。當時ê護士ná親像做長工,工作時間長,無加班費koh無任何福利,若是chit-má早tō hō͘人看做是剝削勞工–a(訪談ê時電視螢幕tú teh廣播勞工抗爭ê鏡頭)。M-koh我少年照做,無怨嘆無計較,因為我記tiâu老母ê教示,對待病人ài親像對待家己ê親人,我盡力kā病人ê床蓆jiû清氣,mā時常kā食物kap病人分享。

澎湖人大多數是討海–ê,上蓋chē ê職業傷害是腳手ká入去漁船ê機輪,有時蘇醫師需要用鐵鋸á、鐵槌á kā傷–著ê所在切掉。又koh早時種菜真chē用屎尿做肥,所以真chē人腹肚內攏有寄生蟲,會記得有一擺,一個查某人chhōa膨肚ê gín-á來,腹肚疼kah哀哀叫,蘇醫師替伊開刀,原來是腸á hō͘蝒蟲that-tiâu–leh,蝒蟲5至10公分長,醫師一條一條ngeh–出-來khǹg tī腰子盤內底,我看kah一直想beh吐。M-koh經過幾冬ê實務經驗,我慢慢á訓練kah見血m̄ 驚,護理技術kap知識mā teh beh無輸專業–ê。

病好ê患者時常真熱情送海鮮來說謝,上蓋chē–ê是in家己海邊ó͘–出-來ê珠螺,規桶ê珠螺炊熟了後,大家the̍h teh-beh hìⁿ-sak ê注射針慢慢á kā螺肉ngiauh–出-來,ùn蒜頭豆油食,he是當時上蓋好滋味ê點心,mā是無閒中間上蓋輕鬆、快樂ê時陣!

芥菜種會ê創立

美國宣教師孫雅各牧師tī 1931~1940年kap 1948~1965年期間擔任台灣神學院院長,伊kap太太孫理蓮牧師娘tī這段期間除了宣教koh辦理真chē社會救濟工作,特別是in下心堅持投入原住民ê教育,tī花蓮創辦玉山神學院,培養chē-chē原住民教會領袖。1954年孫理蓮成立芥菜種會,募集美國、加拿大地區基督教徒ê捐款,tī台灣做各種救濟kap建設ê khang-khòe,tī散赤偏僻ê庄腳設立醫療站醫治烏腳病、痲瘋病、肺病等,mā設立孤兒院、未婚老母之家,分送牛奶站、職業訓練班、協助建立ê教堂有兩百外間。孫牧師娘tī 1984年過身,芥菜種會到taⁿ iáu teh繼續運作,伊hō͘人認為是台灣歷史上上蓋有影響力ê女宣教師。

加入醫療宣道團    

1960年我29歲,離開服務12冬ê平民診所,加入芥菜種會設tī澎湖ê醫療團,我正式成做芥菜種會ê一份子。當時ê傳道醫療團隊kan-na有4個人──牧師、醫師、護士、司機。每日早起8點小醫療車會開去澎湖各鄉里,見到一個所在,阮tō摃鑼鼓叫鄉–裡ê人來,牧師chhōa大家唱簡單ê聖詩,講聖經故事了後,開始分免錢ê醫藥用品,通常是感冒藥抑是胃腸藥,比較嚴重ê病症tio̍h-ài轉送去馬公ê病院。一個早起阮會tàng走3、4個鄉里,若是坐漁船才會到ê望安、七美chiah-ê離島地區,tō需要tòa3、4日,特別是風湧足大ê天氣,阮tiāⁿ-tiāⁿ hông關tī小島,兩年ê中間當時澎湖60外個鄉里阮攏走透透。

阮mā時常chah tùi美國募集來ê舊聖誕卡,送hō͘鄉里ê小朋友,醫療車出現ê時,鄉民會走chông相報,大大細細攏歡喜來聚集。當時ê大環境普遍物資欠缺生活散赤,m̄ -koh人樸實熱情,巡迴澎湖各鄉里ê時,我時常會遇著以前tī診所bat照顧過ê病人,因為我身軀ê印記,人人攏真容易會記得我,chia ê人看著我,常常會趕狂走tńg去厝,kā雞母kha-chhng下底iáu-koh燒燒ê雞卵khioh  2、3粒,ûn-ûn-á phâng來送hō͘我。當時雞卵是一般人厝–裡上貴重ê食物,kan-na做月內ê查某人才有資格一日食一碗甜ê卵湯,當然有時mā會送一kóa鮮魚抑是魚干,我ê同事kap我做伙享受人回答恩情ê快樂,因為大家攏會得thang加菜–a。除了做護士,我mā bat利用中晝時間教鄉–裡ê查某人做洋裁,hit時ê學生有ê人到這陣iáu-koh kap我保持聯絡。

當時醫療團ê林照牧師,時常kā澎湖ê地名編做歌,教鄉–裡ê人唸:「港尾出鐵釘,瓦峒出醫生,赤崁出先生,後寮出相爭–」,每一擺我mā tòe leh唸,慢慢á我感覺家己已經成做一個正港ê澎湖人–a!

阮老母講了真tio̍h:伊留hō͘我ê信仰,我一世人享受bē了。

澎湖孤兒院ê奇蹟

50幾年前,澎湖人大多數靠討海thàn食,當時氣象預報無準,一般人所有ê漁船m̄ -nā細隻koh設備簡單,所以時常發生船難事故。我tī醫療團巡迴服務ê期間,tō發覺真chē家庭ê守寡婦仁人無能力家己養飼chiah-ê船難ê孤兒。

1961年7–月有一日,澎湖馬公因為做風颱,風雨真大,孫理蓮牧師娘tú好來澎湖馬公巡視醫療團,soah無法度坐飛機tńg去台北,hit暗只好kap我kheh tiàm宿舍睏仝一頂床。利用這個機會,我kā伊請求敢會tàng介紹幾個孤兒去台北ê孤兒院?伊倒tī眠床頂思考一時á,然後peh–起-來嚴肅kā我講:「Chia ê gín-á若是kā in送去台北,in可憐ê老母beh去台北探訪tō chiâⁿ無方便,不如趁明á chài風雨大,飛機bē-tàng飛,醫療團mā無法度去庄腳工作,咱兩個做伙去chhōe一塊土地,起一間在地ê孤兒院,hō͘妳做負責人!」

我聽了驚一tiô應講:「設一間孤兒院是一個大工程,又koh幾日內tō beh chhōe適合ê土地,ná有hiah-nih簡單leh?」

牧師娘隨時變面責備我:「妳是一個基督徒,怎樣chiah-nih無信心!妳m̄ 知上帝會為咱備辦一切?」

我規暝péng來péng去睏bē去,隔tńg早起,牧師娘tō集合所有ê團員,做伙為設立孤兒院ê代誌祈禱,然後叫司機載阮出去四界chhōe適合ê地點。兩點鐘後,tī馬公郊外阮發現一棟建築物──事實上kan-na完成一半,厝體一半是硓𥑮石,一半是空心磚,紅毛土牆已經thia̍p好,m̄ -koh無khàm厝頂。探聽了後,知影厝主欠資金,無能力完成,孫牧師娘隨時chhōe著厝主參詳講價,厝主mā真a-sa-lih答應,用上低ê價數kā厝賣hō͘阮。Tō tī兩日內,我tùi一個基層ê護士忽然承擔創建澎湖孤兒院ê重大責任,敢真正上帝有為我備辦一切?每一擺回想當時ê情景,到taⁿ我iáu是深深佩服孫理蓮宣教師對信仰堅定ê信心,伊對台灣人無私ê愛心,創造澎湖孤兒院ê奇蹟。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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