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孜然

只緣身在此山中

遊走花蓮,理想是一面看海,一面山居。三天兩晚的行程難免倉促,清水斷崖的俊秀,太魯閣一帶峽谷的險峻,南太平洋的鯨豚之賞都是發展十分成熟的景點了,而此次花蓮之行最豐富的體驗,卻是最後一晚歪打誤撞的壽豐鄉夜宿。

夜幕時分,坐在趕往花蓮車站的計程車上,司機得知我們是去壽豐夜宿隔日再自行南下墾丁,大為訝異。短短幾分鐘的駕駛時間裡,四、五十歲出頭的司機大哥一邊侃侃而談他接待過的各地客旅,如何在他的驅車導覽下興盡而歸,一邊感慨我們兩個小青年行程規劃得如何不合理。當我興致勃勃地聊起我們這趟旅行基本是在沿海行走,去壽豐主要是想去山裡看星星,大哥幾聲哈哈彷彿戲劇裡的特效:「哈哈!你們能看到星星?哈哈……就花蓮山那幾百米的高度,你們住哪裡?」

我想起因民宿網站上一句「住在大自然的家」,和山間花東縱谷的日出月升而一心往之。因為民宿老闆會來車站接送,我說不出具體要去的地名,換在別處任何一個城市,大概都是會被司機嘲笑的吧!

如今的出遊,隨著通訊方式的便捷,大多數人早已先通過圖片和攻略,提前預覽了想要遊玩之處,調查好明確的座標、合理的行程、高效或實惠的交通已然成了旅行約定俗成一種極為重要的儀式。只是我仍探問著,當人們旅行時,旅行的目的和意義究竟為何?怎樣的旅行可以稱之為很棒的旅行?至少,包車一天一路向南並非我們鍾情的方式。

攝影/孜然

當花東縱谷的星星升起

當月亮升起,我們終於在民宿老闆阿達親自接應下抵達了旅館。看到路途中手寫的指示牌,才知此地原來叫「梯田山」。旅館的大露台恰到好處遙望著對面的花東縱谷,還有山下在燈光裡沉睡的小鎮。

遠離了燈火人家,山頭月光分明。我們才突然想起此時近滿月時分,夜觀星宿的願望大概是要泡湯了。然而,除了看不到銀河,頭頂依然閃爍著半個天空的星光,和月色一起安撫了旅人的舟車勞頓,令人一坐下便捨不得站起來。

整個民宿籠罩在樹影夜色間,聽蛙鳴蟲吟,近處平原盡收眼底,遠處山巒層疊,對久居都市的我們而言無疑是最好的風景。記得舒國治先生曾感歎台灣民宿的發展之盛而多荒腔走板,這大概在許多地區都未能倖免。幸運的是,在民宿遍地的花蓮,遇上這樣一家因地制宜的住處。

從阿達那裡得知,此地幾幢頗具特色的建築原來是私宅會所,但由於平時少人居住,房屋和陳設多有損壞。因為山區潮溼,經年累月閒置則器物易損,過去的主人因無暇顧及遂轉讓。自從阿達以此為家經營以來,住的人多了,不僅屋宇更易打理,山間別墅的口碑也漸漸傳開。

攝影/孜然

志在奇偉非常之觀

民宿前後的山林果樹叢生,阿達經營屋舍之餘,堅決棄用農藥。因此,不僅植被茂盛,天然的盛宴更吸引了許多臨近的動物來此棲居,常有山豬、猴子相映成趣,成為民宿的又一道風景。「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對奔波於花蓮市區的司機而言,大概因為太過熟悉眾所周知的當地景點,反而無法想像近在咫尺、遠在天涯的星空。而我們因遙遠而親近的資訊,捨棄了大多數人更為便捷的交通,卻意外與這一方山色星月有了聯結。而對阿達,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作為半個原住民,他更多時間想的是如何與所在之地融為一體,真正在自然裡來回,復歸到自然裡去。

宋人王安石在遊褒禪山時曾感言:「世之奇偉、瑰怪,非常之觀,常在於險遠, 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道出了古往今來行旅的常態。而今天,當旅宿作為生活的一種方式,在險遠之外,如何讓更多的人願意置身其中,觀奇偉、瑰怪、非常之觀,而與之共處共生,應是更值得志之吧!

月落之後,天光拂曉,看平原裡的城市從漸明的日光中甦醒,尚未離開,已經想著不知何日再來。

攝影/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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