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麥種  圖◎蔡信義

盛夏之秋

遠遠,山黛沉默如一盞眼

青苔換了顏色,靜靜蔑笑著試探我

彩色瓦片欲向天空飛去

盛夏的高氣壓使它有苦難言

雲影已誕下一窩蜂鳥

鳥群穿過耳朵,尚不及留下糞便

 

暗夜靜靜地張開大眼,呼吸均勻

心臟的漩渦捲入花木、銀河、人聲獸影

眼瞳緩緩沉入紫色的荒誕劇

偶爾的夢裡,我推演公式

將白開水與消炎藥分時段灌入腫脹的腸胃

 

公車搖曳駛進瘋長的黃昏

我對鑰匙和昨晚的剩餐感到抱歉

更對用慣了七年的翻牆軟件感到抱歉

幸好我仍無愧色,行李塞滿白色襪子

打傘走過這座遊樂園

 

孤身

霜白的眼瞼上,棲息著億萬靜物

灰撲撲的倦容,千張肺起起伏伏

從高高的書櫃,一隻風乾的蜥蜴

正在享受夢,夢也在享受牠

 

我與我在寂寞的影兒裡手談

醒來後孤自妊娠、無父無母

詩中的父遠似逃離光年的星矢

我是一朵飄飛於影上的影

在弱微的遊絲裡,與時辰一起升落

 

高溫把薄衫褪至樹梢

老婦舉起晾衣桿騷擾蝴蝶

飛機踽踽馳來,如蔚藍的垂髫

紫色的驚慌在瞳心閃現

鏗然,知了開動天空

碾破!碾破這片空而晦暗的水色

 

水色瀰漫,如同墨底的風景

電話向太空敞開甬道

我長進臭氣撲鼻的腸胃

與夏天一起蠕動

 

記隱

晨未醒時,逃離莽莽市聲

溯藍溪,有水聲自菩薩的檐頂落下

白雲搭起林蔭,柳絮揚起如披霜的螢火蟲

使歇停的知了又誦起浩瀚經文

青苔在水岸蓋下郵戳

遞送一枝枝鮮嫩的蘆根

油油的葕草臥於溪流眼底

眼底有明媚的淚,安祥的愁容

 

驚異的大風,頓覺我是婦人留下的泡沫

融化在深不可測的槖龠裡

緊繃的意志鬆弦,像魚潛入一汪空湖

藍天如羽毛為我加冕

是時,農夫已在茶園隱蹤

自車聲人聲獸聲交響之淵

我的心頭,紫色槿花片片飄落

 

我與非我

冷漠是必要的

在你的投影裡,我熄滅柴火

冷冷清清。而山林是必要的

獨行於影子的路上

夜雨像蛇,向東遊走

螞蟻,困於筆尖

紙地圖裡,天圓地方

深淵被雪山填埋

除非墮落一座大海

照樣穿破羊水

朝我扮鬼臉

 

冷漠是必要的

比台北的冬雨更荒冷

此外,我與非我

被剝奪,被拋棄

在風裡,在雨裡

在夜晚的嘶吼裡

 

如果泉水會說話

如果棕櫚會說話

如果天空會說話

如果河岸會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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