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婷專題報導】台灣在2016年成立「總統府原住民族歷史正義與轉型正義委員會」,2017年底三讀通過《促進轉型正義條例》並在隔年成立「促進轉型正義委員會」;台灣基督長老教會前助理總幹事、現Payuan(排灣)中會Valjulu(瓦酪露)教會牧師’Eleng Tjaljimaraw(高天惠)曾任上述2個委員會的委員,如今回到牧會現場,在受訪時分享如何與教會談這個乍聽陌生、實際上關乎所有台灣人過去與未來的議題。

(攝影/林婉婷)

‘Eleng Tjaljimaraw回憶,當時得知能夠進入促轉會,深感榮幸的同時,也感受到責任,因為轉型正義的重要在於處理過去威權統治時期的不公義,透過歷史釐清與反省,讓國家能真正邁入正常、健康的未來。因著這份負擔與認知,她在任內盡可能出席每場會議,尤其與原住民族議題相關者;後來因弟妹Saidai Tarovecahe(伍麗華)參選立法委員,為符合《促轉條例》裡「委員任職期間不得參加政黨活動」之規定,’Eleng Tjaljimaraw幾經考量後主動請辭。

根據’Eleng Tjaljimaraw的經驗與觀察,「我們回不去了」是很多原住民族政治受難者和家屬的心聲;在威權時期,政治受難者蒙受不白之冤,家人承受外界批判和體制監控的壓力,可能被迫離開部落,或是生涯規劃受到衝擊;這樣深刻而沉痛的創傷,實在難以平復。

泰雅爾族人高白蘭的父親高澤照帶她上學時被通知「去開會」,卻再沒有回來,後來她才知道父親被控涉入湯守仁案、遭到槍決;她的丈夫邱致明也是政治受難者,父親與丈夫的刑事有罪判決直到2018年才撤銷。布農族人伍保忠當年被控參與叛亂組織而遭到逮捕,病故獄中後被隨意埋葬在六張犁墓區;’Eleng Tjaljimaraw特別欽佩退休牧師Alang Islituan(伍錐)對這個事件的敏銳與委身,讓伍保忠終於能在2019年被兒子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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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花蓮縣卓溪鄉卓麓部落,當年漢人警員余寶堂與布農族人不和,加上選舉利益衝突,竟誣陷族人持手榴彈預備叛亂,使得張國興、高則通等人遭到關押、刑求;這個案子也讓’Eleng Tjaljimaraw再次暸解威權政府刑訊逼供的手段之殘忍,甚至逼迫基督徒踐踏聖經。而鄒族人杜孝生、廖麗川被控涉入湯守仁案、冠上「貪汙」罪名,經家屬聲請和促轉會調查,終於在2020年撤銷罪名、平復司法不法。上述兩個案子都曾前往部落舉辦座談會,讓族人更認識發生在自己所居住土地上的種種曾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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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面對威權迫害族人的事實,’Eleng Tjaljimaraw曾聽促轉委員、政治大學社會工作研究所教授王增勇感嘆,原住民族不太願意討論轉型正義;甚至在2019年、總會原住民宣教委員會於屏東舉辦「台灣原住民族教會的普世信仰與社會責任系列論壇」時,有場專講邀請時任促轉會主委楊翠主講、’Eleng Tjaljimaraw與談,也有人致電’Eleng Tjaljimaraw指出接近選舉時刻、希望她不要談轉型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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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翠與’Eleng Tjaljimaraw。(攝影/林婉婷)

‘Eleng Tjaljimaraw點出,原住民不談轉型正義可能是因為害怕,畢竟在原鄉還是受到政治立場影響,另外也可能是因為認為與自己無關,所以比較冷漠。但她強調,台灣如今的自由、民主是經過許多前人奮鬥而來,應當用「轉型正義」來記念他們的貢獻與付出。她也看見相關單位的努力和社會風氣的轉變,確實會帶來盼望,例如歷史影集《斯卡羅》帶動對於八瑤灣事件和石門之役(牡丹社事件)的討論,而原轉會也彙整「原住民族九大事件」要納入教育課程;她直言,轉型正義會遇到反對聲音,也或許進度不夠快速,「但是有在做,就是進步。」

在原鄉牧會的’Eleng Tjaljimaraw,仍持續向會眾們講述台灣歷史,特別是清楚說明台灣曾經歷荷蘭、鄭氏、清國、日本和國民政府等政權殖民的脈絡,讓會友們理解更全面;她也建議教會應舉辦查經班和教育課程,因為這些是可以「互動」的溝通,而主日講道只是牧者「單方面」傳講,對議題探討並不足夠,「尤其課程後的聊天也很重要,那些柔性對話的空間,可以討論很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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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eng Tjaljimaraw指出,促轉會任期屆滿並不代表台灣轉型正義就此結束,各案件、例如威權象徵的盤點與清除等,都要回到有關部會的委員會繼續處理。她也呼籲社會要願意、持續討論,尤其隨著調查,越來越多「受害者」身影與故事為世人所知,但「加害者」卻沒有被點名與處置。

「年輕人的覺悟和監督很重要。」最後,’Eleng Tjaljimaraw期待教會能透過教育鼓勵青年關注轉型正義,也提醒,轉型正義並不只是針對特定政黨,而是任何民主國家必經之路;從民間發起反省的力量,更讓執政者知道社會正在監督,政府掌握權利並是圖謀自己的利益,而是要為人民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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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林婉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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