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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著◎安東‧契訶夫(Anton Chekhov)
譯◎黃正州
「Chù-sí ê一場pháiⁿ-kiáu（歹筊）！」銀行家se̍h-se̍h-liām，一邊khiú頭毛，陷入黑暗。「這个人若會毋去死死–leh？伊taⁿ40歲niā-niā，伊會提走我所有ê財產，結婚、享受人生、sńg股票；我leh，我干焦會使kah乞食siāng-khoán（像款），用欣羨ê眼神看伊，聽伊逐日講彼句：『攏著感謝你，我才有這呢幸福ê人生，來，hō͘我來幫助你。』袂用得，我無法度忍受，伊tio̍h死，我才袂破產，hō͘人看袂起。」
銀行家聽tio̍h時鐘佇透早3點kòng一聲。所有ê人攏睏落眠矣，外口賰樹葉ê聲。銀行家liam-kha-bih-chhiú（跕跤覕手），對15年來毋捌開過ê保險箱內，提彼間農舍ê鑰匙出來，hiû-á（裘仔）穿好，行出伊ê 別莊。
花園內o͘-mà-mà， léng-ki-ki（冷吱吱），雨直直落，風親像刀仔掃過，咻咻叫，樹仔搖袂煞。銀行家斟酌看，猶原是看袂清花草、園內ê白色tiau-khek（雕刻）、彼間農舍、抑是遐个樹仔。
伊行到農舍hit-tah-á，喊兩聲叫守衛仔，沒人應答。伊真確定，守衛仔已經走去bih風雨矣，若毋是佇灶跤，就是佇花房內，做伊睏。
「若照我ê計畫去做，我有脫離hiâm-gî（嫌疑）ê機會。」銀行家按呢想：「人會先想講，是守衛動手ê。」
銀行家佇烏暗中，khoaⁿ-khoaⁿ-a（寬寬仔）peh樓梯到農舍ê門，開門入去。伊摸壁進前，點to̍h（𤏸）一支番仔火，無人佇遐。有一頂眠床，m̄-koh頂頭無mî-phōe（棉被），佇壁角有一个鐵做ê火爐。關律師ê房間門，有貼一張封條，猶原（iû-goân） 完整，無受著破壞。
Kā番仔火熄去，銀行家緊張kah歸身軀愕愕惙（ngia̍uh-ngia̍uh-chhoah），伊偷偷仔看窗仔內。房間內，有一支beh-hoa（欲化） beh-hoa ê 蠟燭。律師坐佇冊桌邊仔，干焦會使看得伊ê kha-chiah-phiaⁿ（尻脊骿）、伊ê頭毛kap伊ê雙手。桌頂有幾仔本掀開ê冊，椅仔頂嘛有，塗跤嘛有。
過5分鐘，律師完全無振動。關15年久，hō͘伊學會曉坐kah直直直。銀行家用手kho̍k（硞）窗仔門，律師嘛是無振無動。銀行家kā封條對門頂sè-jī（細膩）thiah開，鑰匙插入去鑰匙孔，鎖頭發出chha̍k-hīⁿ（鑿耳）ê吱吱聲，門打開矣。
伊叫是講會聽著跤步聲kap chhoah-chi̍t-tiô ê喘氣聲，伊等一睏仔，房間內仝款恬恬，伊決定行入去。
坐佇遐ê，是一个無正常ê人。伊chhun骨頭，外面貼一層薄薄ê皮膚，若查某，有長koh khiû（鬈）ê頭毛，嘛若查甫，有一châng（叢）chhùi-chhiu（喙鬚）。伊ê面色ná n̂g-thô͘（黃土），chhùi-phòe（喙䫌）lap-lo̍h–khì，身軀sán-pi-pa（瘦卑巴）。伊ê頭用手拄咧，手細隻kah hō͘人毋敢看詳細。伊已經有幾仔sûn白頭毛，面色ko͘-ta（枯乾）若老人，無人會相信伊才40歲。伊thâu-lê-lê（頭犁犁）咧 tuh-ku（盹龜），面前是一張紙，頂面寫真媠ê字。
「可憐ê人啊！」銀行家心內想：「伊咧睏，真有可能咧眠夢，肖想彼200萬。我只要kā賰半條命ê伊，掠起來，摔咧眠床頂，用枕頭kā khàm一時仔，koh khah gâu ê專家，嘛揣無凶殺ê證據。M̄-koh，我先來讀伊咧寫啥物。」
銀行家kā紙提起來，開始讀：「明仔載12點，我就回復自由，會使koh kap人交流。M̄-koh佇我離開進前，我想我應該要對你講幾句話。我用我ê良心作證，就親像khiā（徛）佇保守我ê上帝面前，我kā你講，我看輕自由、生命、健康，以及寫佇恁ê冊內面，世間一切美好ê物件。15年來，我認真咧研究人生。Bô-m̄-tio̍h，我bô-thang出門四界去參觀。M̄-koh佇送來hō͘我ê冊裡，我有飲過phang-chiú（芳酒）、吟詩歌、phah-la̍h（拍獵）掠過樹林裡ê鹿仔kap山豬。我談過戀愛，kap美麗ê女性，像雲彩遐爾媠ê，詩人、天才才描寫會出來ê美人。暗時𪜶來揣我，佇我ê耳孔邊，用溫柔ê聲講故事，hō͘我chhi-bê（痴迷）ê心頭loān-chhau-chhau（亂操操）。
佇恁ê冊裡，我poân（盤）過厄爾布爾士山（Elburz）kap白朗峰。佇山頂，我看見日頭出來，嘛看見日頭欲落山彼時，光線kā天頂、大海kap所有ê山嶺，ní（染）kah kim-siak-siak（金鑠鑠），又koh âng-kòng-kòng（紅絳絳）。佇遐，sih-nà（爍爁）捌閃過我ê頭殼頂，風颱ê烏雲捌對我ê面前散kah空空空。我看過chhiⁿ-chhùi-chhùi（青翠翠）ê樹林、田野、江河、pi-ô͘（埤湖）、庄社，我聽過海妖唱bê-he̍k（迷惑）人ê歌，也有牧羊人傳遍山谷ê phín-á（𥰔仔）聲；我摸過撒但美麗ê siang-sı̍t（雙翼），伊捌飛來kap我議論上帝……
佇恁ê冊，我poa̍h入深深深ê khut-á-lāi（窟仔內），行過神跡，刣人、放火燒城巿，宣揚過新宗教，sak-tó全帝國。恁ê冊hō͘我智慧，人類濟濟代，所有想過、寫落來ê，攏chiⁿ（櫼）入我ê頭殼內，成做一个細細ê羅盤，指示我思考ê方向。我知影我已經比恁所有ê人koh-khah清醒、聰明。所以我看輕恁ê冊，我看輕啥物智慧抑是世間ê祝福。Chia-ê攏無價值，快快消失，是假ê，是騙人ê，就ná沙漠內ê幻影仝款。恁有時驕傲、ki-khiàu（機竅）、日子順遂；m̄-koh，死亡會將恁掃離開這个世界，恁kap土裡chǹg-khang生活ê niáu-chhí（鳥鼠）差無偌濟。
恁ê 囝孫、恁ê歷史、恁掠準是永遠ê天才發明，佇地球毀滅ê彼一日，攏總會sio-liáu-liáu（燒了了），抑是結做一tè冰角。恁已經失去理性，行入錯誤ê道路。恁總是kā白賊當作真理，kā bái當作媠。稀奇ê代誌若發生，譬論講，果樹毋是結phōng-kó（蘋果）、柳丁，反轉puh–chhut水雞、sì-kha-chôa（四跤蛇）；抑是講，玫瑰花phīⁿ起來親像馬仔ê chhàu-kōaⁿ-sng（臭汗酸）；恁會o-ló這款代誌ê奇妙。其實，我感覺上大ê奇妙，是恁甘願放棄追求天堂，干焦注意遮ê lok–kò sok–kò。我bô koh欲理解恁ê想法。
為著欲證明我看輕恁所看重、倚靠ê一切，我bô愛提彼200萬，我原本看這條錢袂輸天堂，chit-má我iàm-ò͘（厭惡）。我決定提早5點鐘離開，違反合約，失去領錢ê權利。」
銀行家讀完桌仔頂ê這張批，佇認袂出來ê這个人ê thâu-chang（頭鬃）chim（唚）一下；伊眼屎ná流，ná離開農舍。就算講股票liáu大錢ê khàm-chām，嘛m̄-bat chhiūⁿ chit時，hō͘伊hiah-nī-a khòaⁿ-bōe-khí家己。伊轉去別莊內，倒咧眠床頂，眼屎流袂soah，心情袂平靜，久久睏袂去。
天光了後，守衛仔面色chheⁿ-sún-sún（青恂恂），走來kā銀行家講，關佇農舍ê彼个人，對窗仔爬出來，走出大門，m̄-chai tó-ūi（佗位）去矣。銀行家連鞭衝入去農舍，確定律師已經逃走，伊提彼張放棄聲明，kā聲明鎖入保險箱，免得引起人講êng-á-ōe（閒仔話）。（全文完）
【徵文】
邀請讀者用300～500字回應安東‧契訶夫ê短篇小說〈相輸〉。請佇6月20進前投稿到：write@pctpress.or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