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走廊】末世之困境

電影《永別了,柏林》Fabian Going to the Dogs

◎李糠

即使第一次世界戰爭已經結束近二十年,但是對1931年的德國而言,戰爭的痛苦仍然是現在進行式。《凡爾賽和約》要求德國給出龐大的賠款,1929年美國華爾街又引爆全球性經濟蕭條,導致失業率攀升,種種因素讓柏林充滿不安、躁動。小說家耶里希.凱斯特納(Erich Kästner)筆下《法比安》(Fabian)的主人公雅各.法比安,原是一家菸草商的廣告文案編輯,也成了百萬失業者之一。

1960年獲安徒生作家獎的凱斯特納雖被譽為西德戰後兒童文學之父,不過《法比安》卻是一本具報導文學兼自傳性質的社會小說。近期被翻拍為2021年電影《永別了,柏林》(Fabian Going to the Dogs),呈現戰後人們生活的群像,一窺柏林這偉大城市的陰暗面,以及接下來撼動世界歷史的伊始──納粹的崛起。

及時行樂

文采風流的法比安流連於充斥浪漫邂逅的社交場合,只要看對眼,即可以與人共度激情四射的夜晚。夜路走多了,竟遇到一個有夫之婦,其年老丈夫因無法滿足妻子情慾需求而支持她在外解決,即便是法比安,也瞠目結舌地奪門而出。

法比安卻沒有止步於聲色場所,仍經常和好友史提芬‧拉布德流連各個俱樂部。一日,法比安結識在俱樂部收銀的妙齡女子柯內莉亞,驚為天人,且柯內莉亞竟是與他同一棟公寓的新住客,兩人房間只有一牆之隔。

相較於夜生活的精采,法比安的職場生涯可就沒那麼得意。他絞盡腦汁寫出的文案被同事剽竊不說,還因為常遲到,被老闆質疑是不是有別份工作,法比安忍不住回嘴:「我是有另一個工作,就是享受生活。」老闆又好氣又好笑,當下給他被苛扣後的資遣費,打發他捲鋪蓋。法比安用資遣費付清積欠兩個月的房租,替柯內莉亞買了洋裝,所剩無幾。

拉布德也沒好到哪去,雖然才能卓絕、家境富裕,未婚妻卻送了一頂綠帽給他,竭盡心思寫出的博士論文能否得到教授青睞也還是未定數。他心懷救國救民情懷,認為共產主義是醫治社會弊病的良方而四處宣揚。法比安認為權力必然使人失去理性,拉布德則認為法比安太過武斷,沒有嘗試,怎麼能武斷地認為理性和權力不能兼容並蓄?

生離死別

法比安的失業難免影響生活,與柯內莉亞賣掉一些非生活必需品後,繼續及時行樂,到拉布德家的別墅度假。拉布德帶他們玩飛靶,法比安拉動機關,拉布德教柯內莉亞射擊。隨著槍聲響起,法比安臉色突而轉為凝重,因為他腦中出現一些戰爭片段的畫面,有人失去下肢而不良於行,有人面容遭毀而成為形同怪物,一聲又一聲槍響,勾起他不想面對的過去。

柯內莉亞一直盼望著一圓演員夢,也獲得導演馬卡特的欣賞。然而,大導演這種肯定,似乎帶有演藝圈潛規則的性質。為了爭取更多演出機會,柯內莉亞不告而別,租屋處人去樓空,讓法比安惆悵不已。

但法比安沒有太多時間可以治療情傷,因為拉布德失蹤了。幾經尋覓,法比安在一家表面是畫廊、實際與妓院相差無幾的公寓找到爛醉如泥的拉布德。拉布德似乎深受打擊,而法比安自顧不暇,看著醉生夢死、自暴自棄的好友,法比安也莫可奈何。哪知這次會面竟成永訣,原來,拉布德不僅博士論文被駁回,甚且教授還給他一封措辭尖銳的回信。曾經滿腔熱血的他,在失去未婚妻與論文未通過的雙重打擊下了無生趣,最終飲彈自盡。

法比安義憤填膺地要求教授給個公道,沒想到教授對那封信件一無所知,相反地還無比惋惜,表示拉布德的論文極為精闢。法比安感到事有蹊蹺,經過追查,始知那封壓垮好友的信是教授助理冒名,該名助理不滿拉布德的政治立場,竟以此手段欺壓他。怒不可遏的法比安忍不住出手毆打始作俑者,並要求教授開除他。教授雖然對拉布德逝去深感遺憾,對法比安的要求卻無能為力,因為彼時學校已經被納粹監控,拉布德的左派立場讓他學校少有支持者。

柯內莉亞與拉布德先後離去,法比安頓感萬念俱灰,離開柏林這個傷心地,回到德國南部的老家德勒斯登。那裡沒有城市的五光十色,只有鄉村的水色山光,法比安看著窗外的田野景緻,柏林的一切恍如隔世,只是,他仍對柯內莉亞難以忘情。

法比安的母親見兒子鬱鬱寡歡,鼓勵他積極與已經出道為電影明星的柯內莉亞取得聯繫。法比安幾經努力,終於聯絡上柯內莉亞,通話時兩人發現對彼此仍有情意,法比安於是邀約見面,柯內莉亞也答應在之前常約會的咖啡廳等他。

法比安雀躍不已,急急前往柏林。離開故鄉之際,他看到幾個男孩在玩跳水遊戲,誤以為男孩要自殺,男孩的身影瞬間與拉布德重疊,於是他趕緊跳入水中救男孩,卻沒有想到自己根本不擅長游泳。文壇才子,就這麼滅頂於家鄉溪流中。柯內莉亞穿著法比安送的洋裝,靜靜在咖啡廳中等候情人到來,渾然不知已然天人永隔。

唯一拯救

《永別了,柏林》穿插著近百年前拍攝黑白的紀錄畫面,讓觀眾體會一戰結束近二十年後的柏林情境。透過法比安等人的視角,以微觀的角度看著這座古都的荒淫宴樂與貧窮困頓,情慾、敗壞隨處可見。動亂不安中,納粹與共產主義的對峙隱隱浮現,劇中人尚且不知將發生何事,但我們這些有後見之明的人,卻曉得那場風暴即將席捲世界,帶來另一場浩劫。

電影的結局極為絕望,拉布德信服的共產主義不是拯救之道,法比安亦沒有拯救自己與他人的能力,但這不是他們獨有的困境,而是全人類共有的悲歌。耶穌基督受釘於十字架也一度是悲歌,至終卻成為拯救人出黑暗入光明的凱歌,神人二性的耶穌基督,一次且永遠地成就了人類的救贖,「除祂以外,別無拯救;因為在天下人間,沒有賜下別的名,我們可以靠著得救。」(使徒行傳4章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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