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信念與事實不同，
小野田卻數十年如一日孤軍奮戰，
甚至錯誤地解讀事實……
◉荊墨
上個世紀中葉，日本在亞洲掀起連天戰火，帝國皇軍勢如破竹，踏過朝鮮半島、中國沿岸、東南亞、南亞與大洋洲部分地區。戰前盤據於亞洲的西方勢力如法國、英國、美國，一度被逐出原本的殖民地。
但隨著戰事推進，日本在珊瑚島、中途島、瓜島等戰役先後失利，敗勢已現，為了挽回頹勢，不惜採取神風戰術等玉石俱焚的方式打擊美軍。
真人真事改編的電影《一萬個叢林夜》（Onoda: 10,000 Nights in the Jungle）呈現的是另一種作戰方式，描述日軍以游擊戰牽制、騷擾美軍，聚焦在小野田寬郎在菲律賓的盧邦島抗戰29年。上萬個夜晚，他與不存在的美軍作戰，為著已經結束的戰爭持續奮鬥，直到真相如旭日東升，才自夢中驚醒。
獨立思考與服從命令
小野田因懼高症而不能擔任飛官，感到沮喪不已，但又不想參與神風特攻隊與敵俱亡。長官谷口義美看透他不想死，於是提出另一種反其道而行的盡忠之路──想辦法存活打游擊戰。
小野田奉命前往盧邦島，組織一支游擊隊。他在當地駐軍中找著小塚金七、島田莊一、赤津勇、水戶三兄弟等人，他們都膽識過人，有以一當百之勇。小塚熟悉軍務，成為小野田倚重的左右手，島田則因家中務農，嫻熟的生活技能有助於眾人在叢林存活。從早早叛逃的水戶三兄弟因不知叢林險惡，誤食毒物而命喪異鄉，即可知島田的重要性。
小野田帶領游擊隊踏遍盧邦島，掌握各處地形，並摸索至港口意圖偷襲美軍。不意港口附近的小村落並無美國大兵，與他們爆發衝突的是當地原住民。小野田研判，美軍只是暫時撤離，他們仍必須固守盧邦島，原住民既然對他們有敵意，那就是敵人。小野田回憶過去谷口訓練時曾說，游擊作戰的要旨是獨立思考，甚至要作自己的指揮官，隨時因應突發狀況，並不擇手段達成任務。作為軍人，服從、貫徹上級命令是天職，谷口鼓勵自作主張的教育，對小野田而言頗具顛覆性。
爾後在叢林的年月裡，小野田便看似成功地揉合極端的獨立思考與貫徹命令。他獨立判斷情勢，帶領游擊隊在險惡叢林中生存，對敵人迎頭痛擊，並拒絕敵方各種招降。他不相信日本已經戰敗，即使聽到父兄勸降的廣播，看到相關的資料，他也認為是敵人的技倆。
甚至，在日本帝國不敗的前提下，小野田根據招降者的資訊推測，日本已與中國毛澤東政權、脫離蘇聯獨立的西伯利亞組成大東亞共榮同盟，一同對抗美國。他又見美軍戰機頻繁巡弋，就研判盧邦島是美軍重要戰略樞紐。實則，當時第二次世界大戰早已結束，他所見乃是美軍投入越戰的戰機。
另一方面，小野田貫徹谷口的命令，持續作戰等候援軍，數十年如一日。
驚醒夢中人
小野田沒未等到援軍，隊友已先後離他而去。求生的智囊島田與原住民駁火過程中受傷，不治身亡，最年輕的赤津則承受不住壓力，於島田死後離隊，讓外界發現游擊隊的存在，因而引來勸降的人。最讓小野田受到重創的莫過於小塚陣亡，他們遭到原住民伏擊，一切來得那麼突然，殺人者，亦為人所殺。
至終，小野田未能等到日本帝國的勝利，等到的是一個日本年輕背包客，因矢志找到傳說中的游擊隊而來到盧邦島。聽著年輕人描述那個陌生而和平的世界，已屆知天命之年的小野田簡直難以置信，卻又無法抵擋年輕人的真誠，他堅持的信念與世界觀終於逐漸崩塌。然而，即使認知改變，忠誠仍是小野田的底線，他向年輕人表示，命令他固守盧邦島的是谷口，若要他結束任務，也必須有谷口的指令。
回到真實世界
年輕人快馬加鞭回到日本本土，意圖找到谷口，好把小野田帶回日本。皇天不負苦心人，年輕人找到了垂垂老矣的谷口，卸下戎裝的他經營一家書店。然而，不欲回想戰爭也少接觸外界消息的老人，既想不起小野田的名字，亦不認得小野田歷盡滄桑的面貌。直到年輕人拿出相關報導，看到小野田年輕時的相片，往事才如潮水湧現，谷口於是答應了年輕人的要求。
在盧邦島，小野田與谷口久別重逢，小野田執軍禮肅立，谷口顫抖地拿出一紙文書，念誦著陸軍大將山下奉文的命令，要求部隊結束作戰，原地解散。年輕人在旁邊撥放昭和天皇透過廣播發表《終戰詔書》的玉音放送……這場小野田單方面堅持近三十年的戰爭終於結束，回首一萬多個日子的奮戰，小野田一言難盡，默然無語。
信念或執念？
《一萬個叢林夜》改編自真實人物小野田寬郎事蹟，較少關於戰場的描述，更多是他與同伴的互動以及在叢林求生的點滴。背後衍生的軍事倫理問題，引發我們深思戰爭的意義，小野田蹉跎了三十年光陰，小塚、島田與許許多多原住民失去性命，究竟為何而戰?
另一方面，我們也看到信念對人的影響甚為驚人，即使信念與事實不同，小野田卻數十年如一日孤軍奮戰，甚至錯誤地解讀事實。谷口教導的獨立思考，顯然不包含懷疑、檢視上級的命令，是以小野田雖致力於作戰時獨立思考、臨機應變，卻未能思考帝國戰敗、長官命令失效的可能。
小野田的故事提醒我們，錯誤前提下的信念可能產生極大偏差。這讓我想起基督福音乃是奠基於啟示的信仰，對啟示的正確理解至關重要，使徒因此提醒教會，應當以正意分解真理的道（提摩太後書2章15節），並且告誡錯解聖經的危險，「信中有些難明白的，那無學問、不堅固的人強解，如強解別的經書一樣，就自取沉淪。」（彼得後書3章16節）誠然，身處敗壞世界的我們難以測透上帝的心，但我們本著聖經清晰之處、藉著聖靈的幫助，仍當竭力體會上帝藉著先知與使徒所傳的信息，以之認識、跟隨我們的救主。
本文配圖為電影《一萬個叢林夜》劇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