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文世界】老母ê回想（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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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話頭：Goá ê老母食到86， 2022年8月17過身。以下是伊在生bat講起ê一寡往事，約略2019到2020年記錄–ê. Hín伊ê頭腦猶未花–去。Chiah-ê話成做伊留hō͘囝孫ê記念，mā屬tī一種民間口述歷史，是極其寶貴ê遺產。

口述◉張錦玲
整理◉鄭雅怡

1. 祖先和家族

我號做張錦玲，親人攏叫goá ê日本名Lè-khò͘（Reiko, 玲子, レイコ）。1937年6月29 goá tī Takao（打狗）第一個現代市區Hamasen（哈瑪星）出世。Goán-tau攏總有六個囡仔，四男二女，我排第四，有兩個兄哥，一個大姊，兩個小弟。做囡仔ê時goán經歷太平洋戰爭，kàu-taⁿ goán猶會記chit空襲和so͘-kai（疏開）ê ta̍uh-ta̍uh tih-tih，koh有戰後ê 228大屠殺kap白色恐怖。

Goán爸母雙pêng ê親族攏是幾ā代ê長老教會信徒，chêng 19世紀後半期就接觸基督教信仰和西洋現代教育，續成做新興起ê中產階級，思想也比較te̍k khah開明。

Goán老爸ê pē-hē（爸系，父系），阿公張–家這pêng，koh有阿媽海頭社ê黃–家，攏是安平ê大家族，mā是安平長老教會ê初代會友。

現此時，安平舊市街有一間「海山館」，就是goán老爸細漢時陣ê khiā家。Chia原底是清國水兵ê會館，路尾goán阿公kā買–來，算是goán tau ê祖厝，taⁿ已經賣hō͘台南市政府，變做一個觀光地點。Goán轉去看ê時，hia kan-ta掛一塊牌仔，寫「張家子孫已經離開」，hō͘ goán不止仔感慨。

照我細漢聽序大講起–ê，安平長老教會ê地是goán a-má黃罔市用goán大伯張鴻圖ê名所獻–ê。日本時代iáu是重男輕女，查某人khah無地位，也khah無時行出頭掛名。

Goán老爸張壬癸是in-tau ê煞尾hāu-siⁿ，頂面有三個兄哥，六個大姊，koh有一個小妹。Goán阿公張金聲開漢藥舖兼替人治病，店號「中和」。日治時期伊bat做安平區長，不止仔有名望。雖罔厝–ni̍h有寡產業，m̄-koh goán老爸猶少歲ê時，序大人tiō無tī–teh ah，做屘囝也欠人替伊táⁿ-tia̍p。佳chài伊猶原排除困難，考tio̍h台北一中（現在ê建國中學），後來koh讀台北醫專（台灣總督府台北醫學專門學校，台大醫學院ê前身）出業。

Goán老母林蕊蕊這pêng ê家族來自福建安溪，聽講和林語堂是遠親。Goán老母ê阿公林貞會（也寫做「林增會」、「林貴會」，kiám-chhái是筆誤）是廈門上早封牧ê在地人牧師之一，1872年由倫敦宣道會（London Missionary Society，簡稱做「倫敦會」）ê施約翰牧師（Rev. John Smith）按立，隨受派成做廈門關隘堂ê牧師。這項是2012年goán大漢查某囝去瑞典chhōe goán煞尾小弟，才jiok-tio̍h線索，繼續kā追查出來–ê。林貞會差不多透世人攏tī泉州、漳州、廈門一帶宣教。伊ê第三hāu-siⁿ林耀宗kap sin-pū陳賢（goán老母ê爸母）孤兩個tùi廈門來到台灣，tī大稻埕khiā-kha。林牧師ê族裔taⁿ分散tī福建、台灣、新加坡、歐洲、南北美洲。百外年來in遷徙ê腳跡tú-tú反映Hô-ló人ê跨國移民歷史hām國族認同ê演變。

林–家ê親chiâⁿ中間，khah特殊–ê，iáu-koh有goán老母ê叔伯兄哥林我鏘（Lîm Ngó͘-chhiong），goán稱呼伊“Ngó͘-chiong-kū–á”（「我鏘舅–á」，音略á chhoa̍h–khì）。伊是goán阿公ê大兄林耀熙（舉人，bat做清國官員）ê大漢hāu-siⁿ。會記chit 我iáu細漢ê時，我鏘舅–á bat來goán tau幾ā擺。伊ê面瘦瘦長長，生做chiâⁿ幼秀，講話真斯文。Hín 我kan-ta 知影伊有份tī東吳大學ê創建，終身獨身。後來可能是林語堂招伊去新加坡kà大學，我鏘舅–á 續搬去hia。In小弟早就移民tòa tī hia ah。Goán大漢查某囝去瑞典chhōe goán細漢小弟轉–來，chiah kā 我講，我鏘舅–á ê其他經歷：原來伊是辛亥革命hit-tāng-chūn漳州起義ê頭人，hín才19歲。Chhōa頭起事了，清廷beh掠–伊，伊bih tòa in tau ê半樓間仔，連家己ê阿公林貞會牧師出山，伊做大孫to m̄敢出來送。後–來我鏘舅–á 有去美國西北大學the̍h-tio̍h博士學位，了後koh參與筧橋空軍ê創設。1935年日本舉辦「始政四十週年紀念台灣博覽會」，ǹg國際誇耀in統治台灣ê政績。Hín我鏘舅–á 代表中華民國來台灣赴會，順續來goán tau拜訪。Goán老爸講「唐山親chiâⁿ來ah」，ta̍k-ê 雖罔kâng祖，m̄-ku無kâng國–ah。聽講我鏘舅–á 和蔣介石bē-ha̍h，kiam-chhái這mā是促使伊走去新加坡ê一个因端。路尾伊幫贊hiàng時ê新加坡總理李光耀hōaⁿ經濟，就無koh來台灣。

我鏘舅–á 算是「中華民國」ê革命先賢、開國元勳，bóe–á koh做新加坡人，對hit國ê經濟有貢獻。總–是koh過一代，到goán這沿就認同台灣才是goán ê祖國。

Goán老母in規家伙仔攏加入大稻埕長老教會，goán阿公bat做長老。伊chhiâⁿ六個查某囝、三個hāu-siⁿ，攏hō͘ in接受現代教育。阿公bat去福州ê西式學堂讀冊，英文bē-bái，來台灣了，伊tòa大稻埕外國人開設ê茶行食頭路，聽講也bat和孫文見面，捐錢助贊伊ê革命事工。

Goán阿媽ū-tang-sî會轉去鼓浪嶼、廈門探親。Goán老母就是tī 鼓浪嶼出世–ê。後來伊會滾sńg笑講「góa mā是外省á」。伊讀到台北第三高女（現在ê中山女中）出業。Hit當時查某囡仔án-ne算是讀真koân ah。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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