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雞蛋那一邊

◎王乾任

學生佔領運動發生後,社會上的輿論大抵分為幾派,支持、反對,以及雖然反對但能理解與沒意見。支持、反對與沒意見姑且不去討論,最有意思的是「雖然反對但能理解」這樣的立場。特別是佔領行政院之後,這樣的聲音更是多了起來,不少人都認為不該佔領行政院,不過,似乎仍然有更多的人挺身而出,支持明知道有錯的學生佔領運動。

這讓我想起日本作家村上春樹,幾年前去耶路撒冷領取文學獎時的致詞。當年村上春樹獲得耶路撒冷文學獎時,曾經有許多人寫信呼籲,懇請他不要前往領獎,因為以色列與周邊國家的關係始終劍拔弩張,還有以色列處理巴勒斯問題的種種作為令人感到無法接受。然而,村上春樹最後還是去了,不是為了對他來說並不足以掛齒的一萬美金或獎座,而是為了發表日後備受世人傳頌的〈高牆與雞蛋〉這篇致詞。

請容我引用其中一段話,「假如這裡有堅固的高牆和撞牆破碎的雞蛋,我總是站在雞蛋一邊。是的,無論高牆多麼正確和雞蛋多麼錯誤,我也還是站在雞蛋一邊。正確不正確是由別人決定的,或是由時間和歷史決定的。假如小說家站在高牆一邊寫作——不管出於何種理由——那個作家又有多大價值呢?」

高牆就是體制,個人則是雞蛋。對村上春樹來說,即便體制是對的,個人是錯的,寫作人仍然要站到雞蛋那一邊,以自己手上的筆,替雞蛋說出雞蛋想說的話。因為我們每個人都像是面對體制的雞蛋,看起來毫無勝算,只是傻傻地抓住一絲希望,一絲雞蛋們願意團結起來對抗高牆的希望。至於對錯,留給後人與時間去評價。

應該有很多人也是抱持如此信念來支持學生佔領運動,特別是從事書寫創作的人,即便內心知道學生衝撞體制的行為可能有違現行法令,雖然體制表示依法行政看似沒有問題,但是寫作人必須直接面對人心,站到雞蛋那邊,幫雞蛋把雞蛋想說的話充分清楚的表達出來,這是寫作人的責任。

所以,如果有人質疑,為什麼在整場佔領運動中,我乃至多數的創作人都是站在學生那邊的立場來發言,為什麼不客觀、理性、中立一點?那是因為,雞蛋與高牆各打五十大板,雞蛋可能早已粉碎,而高牆依然沒有損傷,持筆之人必須站在弱者一方替其理論說明或辯護,不能各打五十大板,更別說站到原本就已經擁有各種優勢的體制高牆那邊去,即便心裡未必全然認同學生的所有作為。

直接站到高牆那邊去指責學生當然也可以,而且顯得更容易而輕鬆,搞不好還能獲得更多共鳴與回響,只是,一如村上春樹所說,「不能讓體制利用我們,不能讓體制自行其是。不是體制創造了我們,而是我們創造了體制。」而這正是耶穌基督的幫助最小的一個弟兄的教導與愛鄰人愛人如己的展現,不是嗎?

(作者為景美浸信會會友,文字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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