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 伊莉莎白・艾略特(Elisabeth Elliot)
譯◉ 洪敬慧
踏著緩慢的步伐走出郵局,不知道該何去何從。市場到處是拿著菜籃挨挨蹭蹭的婦人,推推搡搡的男人和牲口,還有臭氣沖天的攤販。平常只是熙熙攘攘的地方,此刻在我看來卻陷入做生意的狂熱。如果可以,我會把他們帶開,讓他們閉上嘴巴,把他們領到安靜的地方,遠離世俗,叫他們坐好,對他們說:「聽好,上帝要對你們說話。」但我無法,這當然不可能,我只能捏緊手上這封信,絕望地禱告:「主上帝,祢要如何使他們明白?」
我沿著人行道往前行。我的工作,也就是翻譯聖經,應該跟其他積極助人的行動並肩前進,而教育顯然是個切入點,加德納夫婦原本應該做那一塊。如今計畫生變,接下來如何發展?沒有人來辦學校,便沒有誘因吸引印第安人。我經過一扇門,上面掛個告示牌寫著「提供打針」,門上模糊地寫著「診所」。我第一次路過這裡看到告示牌時,以為裡面有一位醫生,但後來我知道,最近的醫生在懷拉帕巴鎮。一個連護理師資格都沒有的女人,竟被允准幫人打針,這就是村子裡唯一能提供醫療服務的地方了。
我心中立即浮現了這個想法──如果教育無法成為福音的契機,也許醫療可以。我沒受過任何相關訓練,不過憑著常識和憐憫心,我應該還是有很多可以做的。難道我幫一個受傷的印第安人包紮、收到了這封信,並再次注意到這個告示牌,這一切僅僅是巧合?都在一個小時內發生?
我探訪印第安人時,開始隨身攜帶一小袋藥品,裡頭有阿斯匹靈、驅除蟯蟲的藥、用來消滅無所不在的頭蝨的DTT粉,以及一些急救用品。幾乎每一次我都可以滿足他們的一些小需求,但印第安人常常好奇我為什麼沒有幫他們打針。「小姐,一支針就可以治百病。妳怎麼沒有帶針筒呢?」我向他們解釋,我不是醫生,但這對他們來說根本不成理由。
有個懷孕的女孩住在羅莎家對面的房子,我跟她聊過幾次。她還不到十七歲,有一張不尋常的東方臉孔,光滑又突出的顴骨、輪廓如杏仁般的眼睛,穿了洞的耳朵上還墜著一副精緻的金耳環。我幾乎猜不出她有孕在身,因為她舉止優雅又穿著長裙,但羅莎有一天無意中提到,然後我就開始想著,如果那個女孩願意讓我在她生產時幫忙,那會多令人興奮。
我鼓起些許勇氣向女孩提出這個建議,畢竟我也不過旁觀婦人分娩兩次而已,還是來厄瓜多之前,一個護理師朋友替我拿到了醫院的許可,我才能去看。我看過一本訓練助產士的書,書上寫道,一雙乾淨的手和常識是兩個基本條件,我有自信至少能達到這兩項要求,而這可能已經比那些被找去幫忙的老印第安婦人好多了。她們具備的所謂「常識」,我擔心無非是一些迷信的東西。女孩聽完我的提議,不置可否地點了頭。
「妳開始陣痛時,叫一個人來找我。」我說。
「好咧。」她說。
「我非常樂意來幫助妳。」我說。
「好咧。」
幾週後,羅莎告訴我那個女孩死於難產。為什麼沒人來找我?她怎麼會死?羅莎不知道。孩子還活著嗎?喔!不,孩子也死了。
「多麼讓人難過。」我說。
「嗯,不過,小姐,那是風的孩子。」
「風的孩子?」
「那就是。」
「什麼是風的孩子?」
「風中誕生的孩子,沒有其他父親。」羅莎用石磨輾著玉米。
「可憐的女孩,但說不定他們來找我,就能救她一命。」
「或許可以,或許不行。」她手下的那顆磨石前後滾動著。羅莎說得對,或許不行,而那又會造成什麼事的開端呢?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