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都有定期，天下萬務都有定時。
——傳道書3章1節
◎王星然
時候將到，如今就是了！昨天傍晚，天黑得早，下班後利用僅有的一點天光猶在的時間，把整理過要留下收藏的熱帶植物搬進屋裡。她們會在我的地下室待上五個多月，等待春天再搬出去。
明天凌晨開始，氣溫下探攝氏零下2度，持續到早上9點，這不是下霜（frost），而是更致命的凍結（freeze）。彷彿上帝直接向我宣告：2024年栽時園生長季正式結束！
所有熱帶植物若留在園裡，必死無疑！關於四季的更替，關於生命的存續，我們無法坐下和上帝商量。
為了在溫帶地區種植熱帶植物，我必須提早幾個禮拜開始籌劃預備，該收進屋裡過冬的熱帶植物、想保存的特殊品種，都要一一挖出、修剪、整理、換盆，費了好大的功夫！
在我的「辛德勒名單」裡，包括了來自熱帶地區的斑葉香蕉樹、月桃、象耳芋、孤挻花、秋海棠、馬櫻丹、吊鐘花，還有我收藏的幾株不同品種的鼠尾草……。
而過去的這一整個月，我每天都要注意霜害的氣象預報。如果預報下霜，就把她們移入冷床（cold frame）保護區（在陽台下方一處靠房子比較溫暖的地方）。
因為深秋天冷蟲害少，許多當季熱帶花卉仍然開得好美好豐盛！實在不忍讓她們因為霜害就這麼「升天」！所以我會盡力保護她們，能多欣賞幾天是幾天。
但是就算這樣，也只能讓她們延續一段時間。這裡是寒冷的密西根，「栽種有時，拔出所栽種的也有時！」（傳道書3章2節）該來的嚴冬始終要來，進入11月，就是冷床也保護不了，擋得了一時，擋不了大勢！
我想到祖父過世前的那段時日，他住在榮總隔離加護病房，出入都要登記，彷彿這是他人生的冷床。那時他已95歲，看著他一天一天地消瘦，靠生命維持器存續，其實家人都知道時間不多了，不忍心看他受苦，卻又捨不得讓他走，心情極其複雜。
「天下萬務都有定時。生有時，死有時。」（傳道書3章1～2節）面對老化與死亡，人的努力是何等的蒼白無力？就算心肺復甦術、插管、氣切、葉克膜、呼吸器……也都無用武之地，且有剝奪生命的尊嚴之虞！
捨不得！我凝視這入冬前最後的美麗，許多耐寒的玫瑰、紫苑和菊花兀自盛開，風華正茂！她們或許還不知道今晚要面對什麼，我卻知道她們的終樂章就在今夜，溫帶植物雖不至於死，但她們也要進入冬眠了！
人的生命不也是如此？以為自己很重要嗎？時間到了，任憑你多麼輝煌，多麼美麗，有多少割捨不下的情愫，有多麼重要的事情尚未完成……到那一天，一切都得放下。
這種季節變遷帶來的對生命的感受，在位處溫帶四季分明的密西根，特別強烈，「神造萬物，各按其時成為美好，又將永生安置在世人心裡。然而神從始至終的作為，人不能參透。」（傳道書3章1１節）
春天，我喜歡觀看植物抽芽、生長，然後開出繽紛璀璨的花朵；夏天，我欣賞枝葉婆娑、興盛繁茂，大地一片翠綠；秋天，我在園中收穫辛勤耕耘的果實；冬天，我目睹白雪覆蓋，死亡或冬眠成為無可避免的終點……。這是每年固定的循環，也是必然上演的生命儀式，不斷提醒我傳道書的話：「凡事都有定期，天下萬務都有定時。生有時，死有時；栽種有時，拔出所栽種的也有時。」（傳道書3章1～2節）於是，我給自己的花園起名為「栽種有時」，簡稱「栽時園」。「栽時園」誕生於2005年的春天，那時全園一片混沌，都是雜草和硬土，一切從零開始，園裡的一花一木都是我親手栽植的。
回顧過去近20個生成季，我一方面感恩，栽時園美麗繁茂、收穫滿滿、恩典充盈，但另一方面也再次感嘆，不管我想不想、要不要，栽種有時，拔出所栽種的也有時，而且沒得商量！今夜，上帝說：「必須暫時畫下句點！」一如既往，由不得我決定。是的，生命的主權何時操縱在你我的手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