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不可雕刻偶像|第14章-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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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伊莉莎白‧艾略特(Elisabeth Elliot)
譯◉洪敬慧

一開始我很討厭那些冒著煙、滿是跳蚤、惡臭、黑暗的小茅草屋,不過後來這又引起我極大的憐憫,現在我接受了這些是家,是我認識的人的家。它們變得完全不一樣了,就像我生活裡的家具,而不再是敵人的堡壘。看著那些變得越來越黑的牆壁,我學會尊重建造它們的人──他們是多麼讓人欽佩,竟適應得了如此惡劣的環境!

茅草是這裡唯一可用來蓋屋頂的材料,取之於大地,是大片棕色草原的一部分,在風中閃閃發光並呼吸。這些小屋沒有窗戶,不是因為印第安人喜歡昏暗、不喜愛明亮(雖然我一度把沒對外窗戶的小屋當作他們鐵了心作惡的象徵,還為此感到遺憾),而是因為窗戶會讓泥牆變得脆弱,冷風會吹進來。至於跳蚤,我還是無法愛上牠們,但再給我一段時間,我會承認或許牠們在上帝神聖的計畫裡也占有那麼一席之地吧。

我對跳蚤強烈的恨惡,和印第安人包容的處世哲學相比,實在顯得浪費心力。因為早在他們之前的數百代祖先,印第安人就與跳蚤共存,而且一點沒打算恐慌,也不想花自己辛苦賺來的錢買殺蟲劑,就因為白人這麼做。

(繪圖/劉聖秋)

我希望每個印地安人都有金屬製的犁田器具、一對強壯的公牛、好的土壤和牧場,至於仍被白人雇主當作農奴的印第安人,我希望他們能獲得自由。我盼望有一天,受過農業、畜牧業、輪作、土壤保持訓練的人可以帶來這些東西。但這些都不歸我管,我只能接受現況。我幾乎沒有意識到,對我而言,接受現狀逐漸變得不那麼困難。我與蓋丘亞人比鄰而居,我不會說是和他們一起生活,因為我們其實各過各的。我所有與他們合一的努力,都在一個巨大深淵的邊緣止步──我終究不是印第安人。對我而言,這個事實就像這片土地的地形一樣。厄瓜多的山脈裂開了許多巨大的深淵──「圭布拉達」,也稱作「破碎之地」,沒有人可以往任何方向走得遠,而不需要下行、架橋或繞過這些峽谷。我的白人血統永遠不可能變成印第安血統,我不可能靠著下行、架橋、繞過就跨越這道名為種族的深淵。

有段時間,我穿上了印第安人的服裝。我從佩德羅的太太羅莎那兒,買了兩條手工編織的羊毛裙子和一件披肩。在鎮上,我找到一件繡花女性襯衫,還有一支可用來搭配披肩的銀胸針。老闆還以為我是要買來作紀念品,外國人總會買一些奇異的東西當作紀念。但就在我第一次穿上這些服飾的那一天,在街上遇到了這位老闆。一開始她沒正眼看我,以為我是印第安人,但接著我的身高與步伐讓她覺得非常不對勁。她先是一臉驚恐地看著我,然後很快就變成輕蔑。

我跟自己說,這是沒辦法的事,我並不期待白人會喜歡這個主意。人們必須選擇認同的社會階級,並頂著冒犯別人的風險。(耶穌怎麼會選擇貧困的工人階級?我懷疑。中產階級不是更明智嗎?)我選擇印第安人,疏遠了白人;我越快上我朋友所在的山越好。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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