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性造就】求智慧 心繫上帝國

列王紀上3章16~28節

◎王永宏(台北市永樂基督長老教會主日學校長)

誰才是心繫我存亡的母親?

列王紀上3章16~28節的「所羅門審斷疑難案件」(現代中文譯本2019版),作者留下不少懸疑。過往,我們總是盛讚所羅門的巧妙判案,佩服這位年輕君王充滿智慧。但若以現代眼光嚴格來看,便會發現所羅門的調查過程似乎有些草率和武斷,難道審判結果就是真相嗎?

故事中的兩個妓女(下稱「性工作者」)不僅同住生活,還在相近的日期生產、坐月子、養育孩子。這起棘手的案件,既缺乏可靠證人,雙方證詞也互相矛盾。眾人都跟所羅門王一樣急著找答案,因此贊同王的審斷,以為一刀劈開嬰孩就能得知真相。兩位母親對這個審判,一位是「順服」王命,另一位是「甘願退讓」,所羅門最後則判斷那「心繫孩子生命的母親」為生母。眾人無不敬佩這充滿智慧的裁斷,進而認可他作王統治的正當性。

這兩位性工作者都是失去孩子的母親,一個孩子夭折了,一個孩子被對方據為己有了。眾人都迫切想知道真相,找回公平正義,可是又有誰為失去愛子而心碎的母親發聲呢?誰來關注那痛失愛子的母親?對於那位同意劈開孩子的母親,究竟她在擔心什麼?是擔心被究責,還是因不慎壓死孩子而內疚?莫非她想讓同住的另一位母親同理自己的痛苦?又或只是幼稚表達「我得不到,妳也別想要」的心態?究竟這齣判案大戲是要演給誰看?真的只是在表達所羅門向上主求智慧蒙應允嗎?

其實,列王紀作者的敘事手法比所羅門王的斷案更高明有智慧,讓讀者都不禁順著脈絡,沉浸在曲折離奇的案件中,以致不太在意案件的真實性。我們以為的「真相與事實」,究竟是什麼?從頭到尾被消失的父親在哪裡?兩位底層的性工作者,為何有辦法上達王宮爭訟,還是在所羅門登基之初的動盪不安時期?找出孩子的生母,是所羅門王的目標嗎?諸多疑點,正等著眾人來抽絲剝繭。所羅門王十分關注案件中那「無法為自己發聲的嬰孩」,只有他真正考量孩子的最佳利益嗎?在這起案件中,對孩子、母親、人民和社會而言,或許生母是誰可能不是主要重點(過往解經都假定,生母才會不捨、願意放棄孩子的擁有權),真正的核心問題是:「誰適合來照顧這個倖存的嬰孩?」

三個心碎的母親,影射太后與王后

我們或許需要調整一下視角焦距,看看這起事件前所發生、被我們忽略的事,作者究竟想凸顯什麼?上一段經文記載,所羅門王的同父異母兄弟亞多尼雅覬覦王位,透過所羅門的生母拔示芭請求王,將先王大衛的妃嬪、書念的女子雅比莎許配給他(2章13~25節)。此舉看似無意,實則劍指王位(參閱撒母耳記下12章8節,16章20~22節),這導致亞多尼雅被殺的結局,拔示芭則成為「第三位心碎的母親」──不論是亞多尼雅名義上的母親,或兒子所羅門已長大獨立,不再受她這位母親左右了。在所羅門求智慧的敘事前,作者似乎「沒頭沒尾」鋪陳一段話:「所羅門跟埃及王結盟,娶埃及王的女兒作妻子……他一直讓埃及公主住在大衛城裡。」(3章1節)綜觀前後敘事,可發現作者隱藏的彩蛋,十分巧妙地意有所指。那麼,究竟作者想表達什麼?

當我們投入所羅門的判案之際,往往聚焦在所羅門得到從上帝而來的智慧與能力,卻容易忽略這是一樁赤裸裸的「利用弱勢女性鞏固國家機器」的事實。作者藉由「兩位性工作者」影射所羅門王身邊的兩位女性,一位是他的生母拔示巴、另一位是政治聯姻的埃及公主,也就是王后,兩位爭權鬥爭、視人民為魚肉。不然拔示芭怎會為覬覦王位的亞多尼雅說情娶妻呢?而王后埃及公主入住大衛城,更為所羅門之後的步步妥協揭開序幕。若我們以所羅門用智慧斷案並不在意真相,而是解決了核心問題:「誰適合來照顧這僅存的嬰孩?」從考量「子女的最佳利益」之結果來看,心繫孩子存亡的母親,就是最佳照顧者。進一步來說,這兩位性工作者是誰或許不重要,因為作者想揭示的真相是:不願國家分裂的人,才是心繫上帝子民的最佳守護者。

該選「祖國」還是「民國」?

身處當代的我們,又該如何重新詮釋經文並理解這起疑難案件呢?當台灣在「祖國」與「民國」的夾縫中力求生存時,有人心繫「祖國」,不斷宣傳中國是淵源流長的泱泱大國,希望認祖歸宗;有人則抱著「民國」招牌不放,對流亡政權的戒嚴獨裁時代懷念不已。台灣地位的祖國與民國之爭,就像兩位性工作者在爭奪孩子般,更像作者所影射,太后拔示芭忘不了大衛王朝盛世,所羅門則寄望與埃及公主的政治聯姻能帶來實質利益。但我們既腳踏台灣這塊土地,就當心繫這塊土地上的子民。從所羅門王的斷案,可看見不同處境的需要,誰能團結國家,走向新而獨立的未來?誰願意委身付出、承擔使命呢?

其實,我們更應該將「祖國」與「民國」這兩個者寄生的外來政權除魅,戮力建立「新而獨立的國家」。我們怎麼捨得讓自己的母親──台灣,再次心碎呢?在台灣這塊寶島上的多元族群,在母親台灣的孕育下共同生活了超過四百年,不論先來後到,我們都得到了這個逆來順受的母親的慈愛,她為所有住民的最佳利益犧牲了自我。換個角度來想,我們不該將希望寄託在「所羅門王」一人身上,因為未來不是總統、立委、財團自己說了算,而是我們每一位住民是否願意認同這塊土地,願意委身同心為明天會更好而努力打拚,不讓母親心碎!我們的先輩奮力爭取才有的民主自由,從來不是僥倖得來的。願我們向上主祈禱,讓我們有能力來關心社會議題,有智慧來表達政治立場,如同先知彌迦所指示的:「上主已經指示我們什麼是善。祂要求的是:伸張正義,實行不變的愛,謙卑地跟我們的上帝同行。」(彌迦書6章8節)

最後,身為基督徒當掛念真正的「祖國」,是我們的歸屬──天家。我們當心繫「上帝國」在地如在天,正如〈台灣基督長老教會信仰告白〉所言:「認同所有的住民,通過愛與受苦,成為盼望的記號。」願我們憐憫每位心碎的母親,擁抱每位憂傷痛悔的子民,不論是夭折的、被擄走或被遺忘的受害者;願上主賜智慧,使我們勇於面對過往的傷痕,看見我們的責任。過去的真相需要和解,我們才能在這塊土地昂首闊步,邁向共同的未來!

我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