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不可雕刻偶像|第14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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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伊莉莎白‧艾略特(Elisabeth Elliot)
譯◉洪敬慧

印第安式裙子非常沉重,襯衫過於寬鬆,穿起來並不舒服,披肩還會刮手臂,我無法用別針將它固定。鞋子是最大的問題,這麼冷洌的天氣和崎嶇的路程,我實在無法赤腳走路。不可能的,我想。不過宣教歷史告訴我們,有些人為了某些人徹頭徹尾改變,有時甚至做出非常大的犧牲。

戴德生留起了辮子,穿起了長袍馬褂,我卻從未想過他在不在意如此改變。當我看到姑姑穿著紗麗的照片時,只覺得紗麗真美,而且感覺很舒服。不過有些服裝就是不太舒適或不太合適,不必為此改變原則,也許我只是不情願付上代價,儘管我曾宣稱我願意。如果腳受凍了,甚至流血了,可以讓我對印第安人來說不那麼陌生,那又算什麼呢?但這麼一來我就不能走太遠了,甚至可能很快腳就不行了。那我能得到什麼?人不能走極端。我買了一雙綁帶式涼鞋,雖然這裡的女人不穿這種鞋,這似乎是明智的妥協,然而當我試著穿它們走路時,並不覺得這比打赤腳好。

羅莎看著我走進門,難以置信地盯著我。我先前告訴她買下了這條裙子,並打算穿,但真的看到時還是嚇到她了。她臉上露出尷尬的微笑,彷彿在說:這是在開什麼玩笑?

「早啊,羅莎。」我說,她還呆楞著,沒法應答。「我今天是『魯納』(runa)。」這是印第安人對自己的稱呼,意思是「人」。

「妳穿魯納的衣裳,沒有什麼原因嗎?」她用了「揚加」(yanga)這個詞,這個詞很常用,意思是「不為什麼」。如果不想回答問題,可以用這個詞方便地回答,是一種繞過問題、不想解釋的辦法。羅莎大概覺得我這麼做沒有比揚加更好的解釋了。

「我穿這樣是為了跟你們一樣。」我說。

「跟我們一樣?」

「是啊。」

「妳想跟我們一樣?」

「是的,羅莎,我想要跟你們一樣。」

「那麼……妳那些漂亮的衣服呢?妳把它們丟了?」

「沒有,我收起來了。」

「那妳要拿那些衣服做什麼?」

「喔,我不曉得。有時候如果去城市的話,我會拿出來穿吧。」

「然後妳會想著『今天我是白人』?」

(繪圖/劉聖秋)

是啊,羅莎一眼看穿了會發生什麼事。一天假扮印第安人,隔天又作白人。我原本期待這樣的舉動可以敲開一些門,但事實證明並非如此。不認識我的印第安人見到我會加倍起疑,覺得這個外國女子顯然不懷好意。至於那些認識我的印第安人,我想,大概會帶著憐憫的眼神看著我吧,彷彿同情我的命運如此多舛。
「這樣沒什麼好處。」佩德羅最後對我這麼說,當時我學蓋丘亞人穿著才沒幾天。「妳是小姐,但妳看起來被寵壞了。妳應該穿得像一位小姐,一位小姐變成魯納,可不是什麼好事。」

寵壞了,怎麼會呢?我還以為這樣才是「沒有被寵壞」的表現,但我感覺到佩德羅話裡不經意的嘲諷。他和部落的其他人並沒有拒絕我進入的意思,他們只是最初就接納我是白人女性。我必須接受自己這個身分,不能要求他們做不可能的事。

我帶著後悔反省,我也不應該指責上帝沒做好祂的工作。如果祂想要藉著蓋丘亞人來贏得這個民族的靈魂,祂就不會差派一個白人女性。顯然祂就是差派了白人女性給他們,而且祂看著是好的。佩德羅一席話幫助我看清這一點。

「一位小姐變成魯納,可不是什麼好事。」 (第14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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