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時尚教父的福音》 夢魂慣得無拘檢

◎鳥面人

癡於美,就像罹患了非神魂顛倒不能止的瘋症

「楊妃粉,產馬嵬坡上,取之者必先祭然後掘之,去浮土三尺,有土如粉,膩滑光潔,於女子最宜。澤拭面,去黝雀斑,美顏色。」──清,趙學敏《本草綱目拾遺》

從上可見人類對於追求美的事業熱衷不已,時尚界更是將此淬煉成某種人格家徽以及商貿王國的製造廠而興榮慶盛,連古文的字句都頗似大牌時尚產品廣告,只要曾引領千年前當代時尚的楊貴妃還活著,便是當仁不讓的代言人。

本片男主美國時尚界教皇安德烈里昂泰利(Andre Leon Talley)正是心嚮時尚者,深愛美學至死,即便童話中的神仙教母出現施法,讓他變成不用在社會上為種族而掙扎的白人,都無法讓他與其分開。

此等雅致的瘋症,實為緩解慢性苦痛的安慰劑。是的,童年失親、少年受欺、青年落魄、壯年失意、老年流落,總有一個標籤能貼上自外於白人的他們,本部記錄片乍看標題之下,會令人以為是構築鴛鴦蝴蝶紛飛的花花世界;甫觀即知實是飽蘸非裔人士血淚而書的暗流洶湧之作。

生於淘金拓荒星條旗之南,願卒於玉京麗都塞納河畔

當年非裔祖先被俘,送至遠洋為奴,已面臨故鄉家庭的崩解;而在美利堅強脫離奴籍的後代們當中,最常出現的仍是一群被辜負的人。誰也不在乎他們怎麼活著,也不在乎他們如何死去。該國常言道缺乏資源的黑皮膚孩子不容易成功,所以我們更該過來看看這部片說的安德烈。

威嚴與慈愛並重的祖母,自安德烈幼時嚴格訓誨並領他歸主。北卡羅萊納州的南方黑人教會裡,信徒們盛裝打扮出席禮拜聚會,每個人都懷著朝覲至聖之神的心情,著上自己最美好的衣裳,去紀念那總不離棄罪人的救主,片中形容他們往教會的路上即為當地華美無雙的時尚伸展台。

信仰與聖經不只啟發了深沉的文學,信仰和詩歌還催生了獨特的音樂。非裔基督徒藉信仰產出感人撫慰至深的「福音詩歌」(Gospel)、和適合紅塵打滾的「節奏藍調」(R&B)、以及前兩者融合而成、至情至性的「靈魂樂」(Soul)。經歷苦難,與主同行而後以藝術來展現心聲,正如以下所言:
「在教會裡頭,你怎麼能唱出男女纏綿時候的感覺呢?

你怎能跟上帝抱怨說這期農作物收成太差呢?

你怎能說出昨晚我喝醉酒跑去河邊結果摔下去受寒得了感冒呢?

你怎能在教會的場合裡頭埋怨你的老闆強迫你加班呢?

你怎能在星期天早上,對著前排的女孩表達仰慕愛意呢?」

──謝啟彬《到底什麼是「R&B」?什麼又是「Soul」?節奏藍調跟福音詩歌的融合,就被稱為靈魂樂》

只有你渴望人為的應許之地,那裡從來沒有渴望過你,這就是安德烈的背景,200公分高的黑人在南方,盼望的就是不要出什麼事情,否則沒有人會向著他的。奈何他一直渴求尊重,因為得到了尊重才會有自己憧憬中,那種活得神采飛揚的人生。

待數十年後我功成名就且謬思長髮及腰

在時尚領域的投身者,所遇可算是較為平等的環境,嚴酷公正幾近鐵面無情。時尚圈的一眾執牛耳者,若非生來對美學癲狂,則內涵貧乏你不足以居其高位;假使自囚於種族偏見,則囿於角隅你毫無旋踵容身之地。

在時尚君臨的天下,見其博採眾長、春夏吐出班香宋豔;觀此妍媸自見、秋冬流成蘇海韓潮,更廣蒐歷朝歷代諸國各族之美,納入設計如飢似渴,還要自帶能敏銳分辨色彩明暗技能,例如高緯度國度入夜的時候,仰頭所見天色是某種深遂的孔雀藍而不是墨黑。在在都由不得指鹿為馬的權威作祟,苛刻尖銳的時尚評論若鬼魅如影隨形不死不休,自無固執守舊之害。

既具天賦靈感又勤勉打拚的安德烈在時尚展覽會工作時邂逅了恩師,她是素有時尚界太后之稱的戴安娜佛米蘭(Diana Vreeland),主張盡情自曝其短,讓缺陷成為身上最美的部分,最終成為無可取代的特色。她生性擇美固執,僅以時尚論英雄,遂因緣際會挑中年少的安德烈當助理。眾人評為樓臺歌榭、琳瑯環珮,豪奢無底、浮華近妖的時尚界,卻是一個接納這位非裔少年的新世界,聲聲呼喚他滅頂於此,誘惑的像是海中女妖賽壬。

筆者所欣賞的藝術家們一向有艱難的過往,痛苦是藝術之母,天以百兇成就一詞人,亦能成全時尚志業之士。然則他們迷茫與無奈的心境,竟是無處安放;想要傾訴的欲望,熱烘烘宛如太妃糖般的熔岩海,若有所思的寧靜流動著,只待噴發。

詩篇嘗言,驕傲的人甚侮慢我,我卻未曾偏離你的律法。在眾人聲色犬馬的紐約繁盛時代,年少得志的安德烈僅守教規,從未加入紙醉金迷的淫亂派對,僅是全心全意為時尚獻身。況且身為時尚界裡的少數者,究竟應喜歡一個怎樣的人,又該如何去喜歡?而他的生命卻又似乎永遠無法卸下防備,喜歡人的門檻愈高,抗孤獨的能耐愈強,為了更上層樓又或許更因慣於自我武裝,臨了他總遺憾自己從未陷入情網。

閒坐聞花鳥,安德烈在庭園裡述說那些年對他並不公平的閒言碎語,自懂事時起從社會那裡感受到的皆是無止盡的惡意敵視,年華盡逝時想起還是心寒。寬厚的把自己經歷當戲看,他的人生能有多難呢?不就是忍之一字,總比失去這些美好的事物要容易。屢次面對不懷好意的質疑,他也僅以淡淡的自嘲報之,但所有隱晦的失落都盛在了泛紅的眼簾裡。

色借瓊瑰,香分蘭麝,獵獵廣袖、巾揚袍舞

時尚教父每次出場的正字標記便是他酷愛的各式斗篷,覆於其身時猶如君王袍加身,那背影撐開來就是他的一幅如畫江山。

他自非洲北蘇丹南部的努巴族(Nuba)男性繪臉習俗中汲取靈感元素;也為《浮華世界》(Vanity Fair)策劃黑珍珠版的亂世佳人(Scarlett N’ the Hood),超模娜歐蜜坎貝兒巧飾黑皮膚的郝思嘉,又有黑皮膚的白瑞德來與她相配,白人家僕與園丁則延請時任迪奧總監和女鞋設計大師扮演。省思非裔人權,輕巧的凸顯人權問題,也畢竟是安德烈已然執掌編輯,足能指點江山時方能辦到。

觀眾不禁欣賞安德烈的優秀,又唏噓他身為被打壓的黑人,除了力爭上游就別無選擇。他提攜台灣設計師吳季剛給時任美國第一夫人;他如此出神望著蜜雪兒˙歐巴馬在電視上的演講,流露出的低調激賞,諸般皆是對非白人族群的兄姐弟妹們出頭的期待。

語默妍媸際,問卿可曾添衣裳,暗投此身,幾何卒章顯志,常惹得某些白人覺得他是一個危險人物。安德烈對一些事還是很敏感,他年輕時就已名滿時尚之都巴黎,有時提及往事卻在鏡頭前數度詞窮,無以名之的它們仍舊在拽著他,糾纏牽扯過大半輩子,反倒是對大多數人無情的時尚到底還是為他平反了。

梨花欲謝恐難禁笑倒南華夢蝶人

藝術的婉轉和善就在於,你盡可以任何立場角度隨意理解,都不至於太得罪人。但信仰沒問題的人也偶爾可能因著對美感的追求,遭到教會排擠,認為是不虔誠的結果。

「又願女人廉恥、自守,以正派衣裳為妝飾,不以編髮、黃金、珍珠,和貴價的衣裳為妝飾,只要有善行,這才與自稱是敬神的女人相宜。你們不要以外面的辮頭髮,戴金飾,穿美衣為妝飾,只要以裏面存著長久溫柔、安靜的心為妝飾。」此段經文指的是人完全不能追求美感,即使上帝創造的世界萬物明明有許多不可思議的美?還是專指不要弄錯信仰與追求美感的順位,望勿以美害信?

筆者更曾在網路知乎上看過這個提問:「經常被文學作品中的基督教感動,卻對現實的教會很反感,是什麼原因?」

排名第一、也深獲筆者認同的回答是這樣的:「經典作品中所討論的基督教,往往是以非狹隘的、普世的眼光看待人和世界,這些作者挖掘到了宗教的深刻性和人文關懷的價值,也通過宗教思考和表述自己的困惑和痛苦。換句話說,經典作品中的基督教,是建立在那些作者偉大而深刻的思想之上的基督教。《聖經》已不可再添字減字,但對於聖經中無比豐富和深刻的思想精華,只有充滿智慧和關懷的頭腦才能理解和闡釋……一言以蔽之,也許你想要理解的,是該隱的暴虐,是亞伯拉罕的虔敬,是所羅門王的智慧,是基督耶穌的博愛,是世界上無限的未知與神秘,可教會只告訴你,信耶穌就可以去天堂享樂,不信就下地獄,別整別的么蛾子。」

盼看客以全本經文深思如何取得衡平,神希望我們掌握的分寸究在何處。

楊隄柳岸、花陰竹影、飛羽遊鱗,咸化君所裁之霓裳羽衣

在教會生活中,常見部分教友像是如梗在喉,被人類對教義的錯解所誤(不僅對美感的追求,還有其他層面議題),早被別人遺忘的傷害即使再小,在內心還是會以一種難以平息的慨歎出現,或對信仰漸趨冷淡,或終成離教者,誠為憾事。即使寒塘渡鶴影,冷月葬花魂,縱與祂千年未遇,世人還在眠夢中。什麼江表風流、絕色傾國,都比不上祂駕著雲彩降臨來做王一千年,祂已成全了救贖,將必再來,這是我們在世上僅存的安慰。

既如此,在主基督來之前,不要被人為的錯誤束縛所擒,錯過我神本來未設限之事物,細考神的話語,以全本聖經檢驗敬神愛主之旨、為人處世之道,勇於堅持你認為對的,你有所懷疑可以與肢體理性探討,探討完了你該堅持還可以繼續堅持,我們探求、渴盼、深愛神,領受祂的恩澤,雖犯難涉險但九死而未悔,以此共勉。天父造物的美感既賜人得以感知,則祂的真理亦然。

安德烈恃靚行俠,冰消雪霽,與誰同坐,明月清風我。友人贊他,擁有「喀什米爾純羊毛般的心」,恍若柔軟到能使之通過神的指環。如果時尚教父所生存的冰冷世界依然難以改變,他至少還擁有某些足堪化解冰雪的容顏。比如父神所賜予,今生在地上的時尚烏托邦,及來世在天上更美好的天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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