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路
無論是否基督徒家庭，父親的缺失儼然已成為很多現代家庭的嚴重危機。父親的缺失不一定是指父親離世、父親長期在外或父母離異，很多時候父親和孩子生活在一起，卻從未承擔教養孩子的責任和使命，沒有在孩子成長過程中陪伴孩子，給孩子真理的教導和指引。
不完美卻合神心意的父親
我兒子今天剛好3歲，而我成為真實意義上的父親也已經3年了。這3年於我而言是極大的轉變過程，是一個不斷被神破碎和重建的過程。
剛剛當父親時，一直忙著各地的服事、講道，忽略了家庭，甚至為了逃避給孩子換尿布、半夜起床給孩子餵奶等，時常外出「服事主」。這些失敗的過往讓我內心滿是羞愧，也不斷認識到，身為父親，我需要不斷靠著福音的大能，被恩典更新和改變，因而內心依舊充滿了盼望和喜樂。
就像周畢克（Joel R. Beeke）牧師在《靠主應許養育兒女：如何在恩約中養兒育女》（Parenting by God’s Promises）一書中所說：「沒有任何成功養育兒女的祕訣，這是我們一生都要學習的功課。我們永遠都不會在成功養育兒女的事業上畢業。而唯一完美的父母，則是那些沒有孩子的父母。」我永遠不可能成為完美的父親，卻能夠靠著主的恩典和應許，成為合神心意的父親。
就像大衛不是完美的人，卻是合神心意的僕人。這也是我在上帝面前的禱告：「主啊，我不希望成為完美的父親，就像我不希望自己成為完美的人一樣，但是我懇請祢的恩典臨到我，施恩在我這個敗壞的罪人身上，不斷地對付我、塑造我和熬煉我，使我能夠成為合神心意的父親。」
牧養妻子與兒女
這些日子以來，很多弟兄姊妹、牧者和父母和我有很多深入的交通和彼此學習，很多人表示，現代家庭在困境中掙扎，普遍遭遇迷茫和破碎，尤其是父親在家庭的角色。我很希望給這些困境中的弟兄姊妹一些安慰和鼓勵，更希望可以預備更多弟兄承擔更多的責任。
簡單說，上帝呼召我們弟兄在家庭裡當頭，不是讓我們行使轄制妻子和兒女的特權，也不是讓我們成為賺錢的機器，而是讓我們在家庭中成為屬靈的帶領者。從某個層面而言，每位父親都是牧者，需要牧養妻子和兒女，餵養他們屬靈的需要，為他們的靈魂守望禱告，帶領家庭的崇拜。這些是做為弟兄的使命和責任，工作和賺錢反而是次要的。
做為牧者，更容易因為服事而犧牲家庭。主要是因為華人傳統錯誤的屬靈觀認為，犧牲家庭服事主很屬靈。但這個觀念，是把聖經真理「人若不知道怎樣管理自己的家，怎能照料神的教會呢？」（提摩太前書3章5節，新譯本）拋諸腦後。
做為牧者，最難的服事是在教會嗎？是在團契嗎？是在神學院嗎？還是在執事會或同工會嗎？都不是，最難服事的地方，是在自己家裡，因為最難捨己的地方，是在家裡；最難有好見證的地方，也是在家裡。
我相信，有不少受到這種錯誤屬靈傳統影響的牧者，是因為對聖經真理和教牧服事的認識不足，導致無意間虧欠了家庭。但是，我也膽敢說，有不少不顧家庭、拋妻棄兒服事的牧者，其實是想逃避家庭的責任，藉著外在的服事掩蓋自己內心的驕傲和醜陋。這是一種虛偽，也是一種對聖經啟示的牧會觀的背叛。因為我們內心深知，服事家人是多麼不容易，我們深知，服事家人需要更多的捨己。
這也是為什麼我們看到很多牧師、傳道人和長老的孩子很叛逆，甚至很敗壞的原因之一。因為他們的牧師、傳道人和長老爸爸，根本不願意服事和牧養他們。
無可取代的服事
我是牧師的兒子，我兒子也是傳道人的兒子。我父親是一位十分看重家庭的牧者，他曾經跟我說過一句話，我至今仍然記憶猶新，一直不斷地幫助和提醒我。雖然他這段話會被很多傳統的屬靈觀念認為是大逆不道，但是在我看來，卻是十分符合聖經的。他告訴我：
做為牧師，你的身分和服事，都是可以有人來替代你的；但是做為父親，做為丈夫，我們的身分和服事，卻是無可替代的。有人可以代替你牧養你的會友，有人可以代替你講道，有人可以帶領你陪談，那些和你同樣有上帝的呼召的人，上帝的僕人，他們可以代替你在教會的服事。但是，沒有人可以代替你教養你的孩子，沒有可以代替你牧養你的妻子，在你的家裡，沒有人可以代替你。
這當然不是輕看教牧服事，其重點和本質乃是，比起作牧師，我的首要身分是在基督裡作丈夫和父親，而這個身分和服事是他人無法取代的。
這是我父親一直教導我的優先次序和基督徒的服事觀。教牧服事固然重要和神聖，但是這種服事絕對不是建立在犧牲家庭上。如果兩者之間可以取得平衡，我相信這兩者絕對是不會有衝突的。事實證明，能夠在家庭和服事之間取得良好平衡的牧者很多，同樣地，不能夠在家庭和服事之間取得平衡的牧者也不在少數。
這個世界常說：「犧牲小我、成全大我。」其實這是不正確的，也是違背聖經的，聖經說的是：在小事上不忠心，在大事上不可能忠心。在小家裡無法牧養好你的家人，更不可能在大家裡（教會）牧養群羊。
我見到不少牧者犧牲家庭來服事，還美其名是服事主，並且常常批判他的妻子或兒女不屬靈、不愛主、不理解他的服事。其實，這也是我一開始常和我妻子說的話，現在看來，我簡直是厚顏無恥。
我也見過很多人以屬靈的口吻去批評牧者的妻子和兒女，說他們扯牧者的後腿，影響他的服事，覺得他們不屬靈、不理解牧者的服事。這種批評同樣也是厚顏無恥，俗話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我們沒有任何一個人有權力去剝奪一個妻子需要她的丈夫、孩子需要他們的父親的權利。我們沒有任何一個人有權力批評他們需要丈夫、父親是沒有愛心、不屬靈。這種批評的背後，其實是暴露了我們自己屬靈的自以為義和虛偽。
需要拯救與幫助
我兒子今天3歲，感謝主，這3年，我自認為我已經花了足夠多的時間陪伴他，或看書、或散步、或去公園、或帶他讀經禱告、或和他一起玩耍等。在時間上，我自認為已經花了足夠的時間去教育他、陪伴他，但是我需要承認的是，在他面前，我還不夠成熟，不夠有愛心和耐心，時常對他發火，甚至對他大聲怒吼。
昨天，我開車去密西根州拜訪一位我非常敬重的牧師，我們聊到牧者的家庭，這位牧師和我說了一段我非常感動的話：
我每次回到家，在車庫就開始禱告：「主啊！幫助我，我回到家，家裡可能很亂，可能很多家務活需要我去做，孩子們可能會一直跟著我。但是主啊！祢說，我是家裡的僕人，僕人，就沒有什麼可抱怨的了；僕人，就要好好服事家人。主啊！幫助我，給我有喜樂和溫柔去服事。」
聽了這樣的話，我很感動。我每次服事完回到家，面對凌亂的家，面對孩子們一直「尾隨我」，一直在我的書房搗亂，也常常缺乏耐心和愛心，做起家務來，有時候也沒有喜樂和溫柔。但是，我希望以後每天都可以像這位牧師那樣禱告，尋求上帝的恩典和憐憫，因為靠著我自己，我做不到。
寫到這裡的時候，我停下來，抱起我兒子，跟他說：「爸爸以前經常對你和妹妹發脾氣，你害怕嗎？」我兒子點點頭。
我說：「爸爸對不起你，以後不想再對你大聲講話和發脾氣了，好嗎？」
他說：「好啊！」
然後，我們一起跪在上帝面前，我請他為我禱告：
上帝，求祢幫助爸爸，爸爸有時候對我和妹妹大聲講話，求祢幫助他，讓他有從祢而來的溫柔和忍耐，愛心和喜樂。他靠著自己做不到，他需要祢指引他，求祢幫助他。謝謝上帝。奉耶穌基督的名禱告，阿們。
我很希望，在日後繁忙的服事中，有更多的時間陪伴兒子和女兒，有更多的時間陪伴我的妻子，我更希望我能夠對他和他的妹妹多一些耐心、愛心。求主施恩、憐憫，幫助我這個軟弱的罪人，一個時常會跌倒、時常會傷害兩個孩子的父親。也讓他們看到，原來爸爸也是人，而且是和他們一樣的罪人，和他們一樣時常會犯錯和跌倒。就像保羅‧區普（Paul Tripp）牧師所說：「我們不是孩子的彌賽亞，我們和孩子一樣，都是需要彌賽亞來拯救的罪人。」
逗逗，生日蒙恩、快樂。我所能夠給你最好的，就是主耶穌基督的救恩，次之是一位愛你的爸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