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進商務艙升等的代價

◎李阿生

我生活範圍有限,不外乎公司、家和教會幾個地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也有當空中飛人的一天──拜工作之賜,這幾個月頻繁出差,跑機場、搭飛機成了家常便飯。

無端來禍福

雖說每次都行禮如儀,但次數多了,難免會遇到一些出乎意料的事。這次行程,經常搭乘的航空公司機票已然售罄,因此負責的同事改訂了另一間航空公司。我很少搭乘這間航空公司,但我個人對於這種細節向來不在意,反正公司為了節約,都是安排經濟艙,沒什麼太大差異,我也就悉聽尊便了。

到了機場,拿到登機證之後,卻發現座位的號碼與熟悉的編排格式不太一樣,數字還有點小,心裡忍不住嘀咕著:莫非是不同航空公司的緣故?而且除了登機證,怎麼還有另一張單據?經過地勤人員說明,才知道那竟是一張貴賓室邀請函!當下我是滿腹狐疑,我又不是常客,怎麼會享受這種待遇?難道這間航空公司服務特別周到?或許這就是為什麼好些同事都指名要搭乘這間航空公司吧!抱著好奇的心情,在和同事會合前,我便先去貴賓室參觀、參觀。

和同事碰頭後,閒談之間才意識到──啊?我竟是拿到了商務艙的票,這可真是人生第一次!這份驚喜實在來得莫名所以,畢竟以我們公司力求勤儉的精神,不太可能對自家員工做這種安排。而以我在這間航空公司累積下來少得可憐的里程數,也不太可能提升我的艙等。真要算里程數的話,我那幾個常搭乘的同事,也一定比我有機會。

當然,航空公司還是有它的理由,只是我不得而知,經過刪去法,最後只剩下航空公司位置超賣,以致讓我撿到這個升等的可能性最高了。無論如何,同事眼紅自是不在話下。不過,接下來另一件令人莫名所以的事件,就讓同事無法羨慕了。

話說當空中飛人的經驗多了,雖然談不上駕輕就熟,卻對於各個環節的SOP也有了一些心得,諸如行囊的整理、衣著應當儘量輕便,不要穿著有金屬製品的衣飾,以便快速通過X光檢查;又比方說何時要備妥證照,以便相關人員確認……然而,這次入關時,卻多了一些枝節。

關務人員在核對我的證件時,似乎發現了什麼不對勁,於是喊了他的同僚過來,兩人交頭接耳了一番,接著我就被神情凝重的同僚帶到一旁了。他除了查對我其他證件之外,還問我「要做什麼」「住哪裡」「在哪裡工作」等一般通關時不會問的問題,而且語氣甚是不善──這活生生就是嫌疑犯的待遇啊!只差沒有搜身、翻行李、帶去小房間問話而已。

我自問沒有違法、行止端正,應對之間倒是心安理得,反而是我那些眼睜睜看我被帶走的同事比較緊張。其實我至今還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事後和同事自我解嘲,大概是我長得一臉凶神惡煞,看起來就非善類,所以相關人員才會嚴陣以對吧?

禍福由天定

短短一趟航程,就遭遇這兩件待遇天差地別的小插曲,讓同事之間多了茶餘飯後嗑牙的話題。有同事半開玩笑地說:「這是你升等的代價。」言下之意,好像是冥冥之中有個禍福天平,享福就要遭禍,兩邊要取個平衡才算公平。我當然不認同這樣的論述,但他這樣想,確實讓他對我平白獲得升等的優惠,心態平衡了一些。

又有同事語帶調侃地說:「你不是基督徒嗎?是不是最近沒有禱告?」這似乎是暗示,有信仰的人遭遇不幸,是因為沒有虔誠生活。

其實,這些都是一般宗教常見的說法,認為平日敬虔就會得福,素來行惡終至招禍,甚至基督徒也難免有這樣的思維。只是,什麼是福?什麼是禍?生活的順逆、得失,真的與我們信仰的光景有這樣的連帶關係嗎?

要明白這些,仍然要查考聖經,從中得到更合宜的認識,叫我們持平地看待世間的禍福相倚。如傳道書7章14節所說:「在亨通的日子,應當享福;遭遇患難的時候,就當省察。神使這兩樣並存,為了叫人查不出未來的事。」(新譯本)

事實上,禍福如何定義,並非我們的權力,更非依據我們的觀點。約翰‧加爾文(John Calvin,1509~1564年)論及基督徒的敬虔原則時,便言簡意賅地提醒我們要降服於神的主權:「唯有神才是所有亨通與逆境的判斷者,所有一切的吉凶禍福,都是由祂支配。祂所給予人們的禍福都有定則,並非出自不適當的衝動,乃是出於公義。」

改教家深刻認知上帝以權能統管萬有,相比之下人是何等渺小。雖然因著上帝的形像與恩賜,我們有理智、價值觀可以思想、理解遭遇的事,但若要具體、精確地判斷禍福,我們的視野是何等狹隘,焉能有周全無誤的見識?我們又易私心作祟,焉能有不偏不倚對禍福、善惡的公正判決?

既然我們沒有權柄及宏觀視野決斷禍福,那麼,將遭遇的種種與敬虔與否畫上等號,顯然就失去正當性。

聖經確實有諸多關於「你若……就必……」等看似與行為對等的禍福應允,但我們卻不宜以處境順逆作為衡量信仰的依據。我們不能忽略,主耶穌論及天父的完全時,是恩待好人與歹人、義人與不義的人(馬太福音5章43~48節)。顯然,上帝的普遍施恩不定然在於一個人的善惡,所以一個人得好處、壞處,也不定然在於他的善行、惡行。甚至,我們常看到,屬主的人所經歷的,經常不是福樂,反而是憂患困頓,但我們可以說是他不虔誠、不順服導致嗎?如此,我們豈不淪為約伯的朋友之流?

主裡常知足

事實上,這世界既充滿罪惡,光明之子遭難本屬自然,可幸的是,主仍掌權,祂允許發生的苦難,剛好可煉淨我們的信心:「因此,你們要喜樂。然而,你們現今在各種試煉中或許暫時會難過,是要叫你們的信心經過試驗,就比那被火煉過,仍會朽壞的金子更寶貴,可以在耶穌基督顯現的時候,得著稱讚、榮耀和尊貴。」(彼得前書1章6~7節)

再者,若說自古以來世界上唯一真正良善的人──我們的主,都遭遇最大的苦難,那有罪有誤的我們又如何有資格希望能在世上倖免於難呢?而主既步上了十字架的捨己之路,那麼跟隨祂的門徒豈不應當隨祂的腳蹤行?「所以耶穌也是這樣在城門外受苦,為的是要藉著自己的血使人民成聖。那麼,讓我們也出到營外到祂那裡去,擔當祂的凌辱。」(希伯來書13章12~13節)由此可知,世上的順逆、尊卑、貧富,不能用以判斷一個人信仰的光景。

那麼,我們怎麼面對此生禍福呢?看看保羅吧!這個為主受盡折磨的使徒說,他無論在卑賤或豐富之處,都得了應對、知足的祕訣,不是憑著外在隨時變動的環境盈缺,乃是靠著那永恆不變、加力量給他的恩主,「我靠著那加給我能力的,凡事都能作。」(腓立比書4章11~13節)

註:《改教家加爾文──500週年紀念》,改革宗出版社,200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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