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口無遮欄】那一夜,狗成為了見證

The Belgian Exodus Date: 1915 Artist: Théophile-Alexandre Steinlen French, born Switzerland, 1859-1923

林益仁(台北醫學大學醫學人文研究所所長)

近來,非洲豬瘟成為台灣眾議,但焦點還是在滷肉飯與養豬產業、甚至台灣與中國的關係,議題環繞在人的焦點之上。而我的關注,其實是豬,因為當豬瘟來臨,第一個受苦的是豬,然後才是人。在電視的紀錄片上,我看到豬農回憶當時口蹄疫時,豬隻痛苦的狀態連動著他們自身也即將破產的苦痛時,他們留下了眼淚。豬,也在苦難的現場,也是受難者,我們無法轉頭不視。

一直以來,非人動物的存在處於人的世界似乎都是配角,很少被視為生態上依存的夥伴。但仔細考察聖經,會發現到聖經文本不見得都是如此看待。例如:

出埃及記11章6~7節中有記載,摩西對以色列人說:「在埃及全地必有大哀號;這樣的哀號從前未曾有過,以後也必再沒有。但是對於所有的以色列人,無論是人或是牲畜,連狗也不敢向他們叫吠;為要使你們知道耶和華是把埃及人和以色列人分別出來的。」

這段記事可說是以色列人出埃及非常驚心動魄的一段情節,是一個極大災難的現場,因為上帝跟摩西說如果法老不放以色列人出走,祂將降災擊殺埃及人的長子。果真最後法老王硬了心,那一天終於來到,這是猶太人逾越節(Passover)的起源。那一夜,埃及城內充滿了埃及人的哀號,而以色列人因在門楣上塗了羊羔之血幸免於難,但接下來則是連夜攜家帶口,倉皇逃離,這是以色列出埃及的序曲,一開場就是災難。

過去神學的詮釋,往往注目於上帝的作為與以色列人的關係,而較少注意到非人的生命。但其實,非人生命在聖經記載上是有角色的。在這個驚天動地的情節中,清楚地指出「無論是人或是牲畜,連狗也不敢向他們叫吠」。在以色列人逃難時他們紛亂、呼喊、急促的腳步以及牲口雜沓的現場中,不管是埃及狗、以色列狗或是野狗,竟然都沒有吠叫。這是很特別的場景,不太尋常。

養狗與愛狗的人大概知曉,這是違背狗性的,除非它們嗅到某種信息或指示,亦或是在這個過程中,它們要成為重要的「見證人」。問題是它們要見證什麼呢?聖經說,它們要見證以色列人從埃及人中區別出來。根據聖經的記載,在那個重大的災難歷史現場,狗確實扮演了一個重要的角色。它們見證了以色列人出埃及,成為上帝所選召的人群。在某個意義上,上帝找了狗這個物種一起見證祂要呼召以色列人成為選民的過程。狗跟人一起經歷了一種超越性力量形塑「以色列人」這個「選民」(chosen people)的作為。

我的好友Deborah Bird Rose教授,澳洲的人類學家在去年聖誕節前因病過世,她的成名作是由英國劍橋大學出版的Dingo Makes Us Human (澳洲野狗使我們成為人),從澳洲的原住民文化中深深地體會他們的生態哲學觀,強調人與其他物種在生態存有中的緊密關聯性,不僅是物質上或是血緣上,同時在存有(being)上都有深層的互依關係。她在幾年前出版的Wild Dog Dreaming 一書中更是在生態思想上,深刻地與基督教聖經詮釋進行對話。出埃及記這一段的詮釋,來自於她的詮釋與貢獻。我在哀悼她的不幸過世之時,能做的就是將她的思想介紹出來。

回到豬的議題。是的,它不僅是創造人類財富與食物的來源而已。我的好友泰雅族牧師Atung Yupas喜歡戲稱「團結一條豬」的話語中,清楚地指出豬在泰雅儀式中的犧牲與被食用在泰雅家族間,促成了分享、合作、互惠、甚至和解的諸多文化意涵。他跟Deborah Rose教授都闡明這些非人的生命在人類所屬的生態文化中的密切關係,也不應該簡單地化約成財產與口腹之慾而已。在此背後,還有更深層的互依關係值得我們探討。此外,這樣的詮釋有別於過去我們在創造教理中所理解的人是代理上帝照顧自然的管家想像。

狗、豬的地位或許在上帝面前不同於人,但他們都不僅是被動地被人照顧的自然一部分,它們也照顧我們,在上帝的創造中我們互相照顧。這一波的非洲豬瘟,豬又再一次站到前線,人反而是「ㄘㄨㄚ ㄌㄟ等」。我們要如何脫離單純地以人為中心的思考核心,而納入豬作為夥伴的思考呢?這考驗著我們從聖經文本詮釋出來的生態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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