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未敨(Tháu)的心事

施義賢

九二一大地動將近滿20週年,當時災區中寮教會就任未滿五個月的傳道施義聖即被台中中會追究兩個罪名,二十年來他一直無法釋懷:一、說他擅離職守,「逃回家中」;二、擅自把教堂提供當作屍體及棺木停放處。

中會因為一直連絡不到我兄長,幹事奉命緊打電話要向我的老父要人。還好是內人接的電話,她告訴幹事,表示大伯一直在中寮並未回來,對方歹聲哨,厲聲要她交人,也不相信內人所言屬實。

地震後幾天,我載了大約30個帳篷前往中寮,一進入災區,就聞到瀰漫在空氣中的腐屍味。即便我已經進到中寮,然而通訊極差,手機也一直連絡不上我兄長。最終連絡上、卸了帳篷,已經是傍晚時分。晚上我陪同他拿著手電筒每家每戶探視會友,聊他們內心的驚恐,予以撫慰為他們禱告。在中寮的災民都是驚弓之鳥,誰都不知道下一次餘震什麼時候再來。

我兄長常睡在車上過夜。前線忙得焦頭爛額,後方卻是急著問罪究責,心中實在無限感慨!我這兄長或有很多缺點,內向軟弱、能力不強、不擅溝通、個性倔強又做事不夠圓融,但我們清楚他愛主、愛教會弟兄姊妹。承我表姊和表姊夫確認,還特別在中寮國小找到他,並向中會回報,但中會依然認定說他是逃兵?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大牧師壓死小傳道,這是長老會的優良傳統?這罪名令他20年來灰心喪志,憤而離開長老教會牧職。

中寮在震災中總共有179人死亡,只有兩處空曠而且較安全的地方。當時死屍已經一具一具往教會送,我很想問我們的大牧長:你如何忍心教堂拒絕讓人停放屍體和棺木?我看大牧長還在熱烈辯論:「教堂是否可以容放屍體和棺木?」我心底在想:「這些假冒為善的法利賽人,何時才能看清自己眼中的梁木呀?」或許有人就是適合當教會的大牧師,有人合該背負惡名度此一生。

如今當事人已別世了,我沒有想到他竟然成為九二一震災的另類受難者,因為之後更有人以此為案例做培訓的教材,請人勿如九二一大地動當時中寮的傳道一般臨陣脫逃。我不能怪他,但以訛傳訛到這樣的田地,令人對長老教會失望至極。 (作者為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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