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高一生的隻字片語

杜雨茉

阿里山,她渾然天成的美麗,在我心中是永遠無可比擬的。至今我看著那一片山,仍然覺得她是這般地壯麗美好。

我,吾雍‧雅達烏猶卡那(Uyongu Yatauyungana)的名字在這片山林中,在六、七十年後的今天,提起來依舊讓人流淚。……我的兒女啊!我心愛的妻!我們不是已經在天相聚了嗎?只是每當有人走在阿里山的路上,凡是落下的雨水,必定是我滴下的淚。

這是命運吧!身處在不同的時代,從我的父親阿巴里(Avai)開始,我們父子彷彿是被命運揀選的衝鋒飛彈,在新紀元來臨的第一刻,總是首先被射發出去,奔向那充滿絢麗的光景但其實茫然未知的未來,那瞬間的花火,不知道真是在為我們喝采,或其實正是向殉難者致敬的淚光……

是的,我至今無罪,我始終知道事實就是如此。我對家國、族群的忠誠;我良心的抉擇,不知道是哪裡出錯了,使得我最後死在槍下,殘破地被浸泡在福馬林藥水中。若說這一切讓我心碎,倒不如說是我疼愛的妻兒他們日後的遭遇更折騰我的心,使我捨不得、捨不得。但是這一切能重來嗎?如果能夠重新來過,我真會做出不一樣的選擇嗎?

春子和鄒,是你們奪了我的心。

說起「鄒」的命運;而我不正是「鄒」的一分子,他肢體、生命的一部分嗎?他的命運百年內數度流離,沒有一個「誰」真正愛過他、把他當個人看、以他當得的分寸對待他……如果我是真心待他的那唯一一位,那麼現在所遭遇的亦令我沉默不語。我是無辜的,但我接受這一切;我的冤罪,以後會明白。我不害怕,我是預備好坦然無懼地接受接下來會發生的一切,只是我的妻兒……唯有交給神,才能使我平安地去。

儘管如此,……她仍是那樣地美麗、那樣地美好;我的拉拉庫斯;那一整片的杜鵑山……妳的美麗使我的心對妳只有無悔的愛情,即便妳羞辱了我,我仍舊要以我的歌聲悠揚地頌讚妳……

我知道這是我該做抉擇的時候。

其實在獄中的日子,我的內心至深處沒有一天不是在為要做出抉擇的這一刻做準備。我選擇「前行」,不論是否在我能做出選擇之前;其實我已經被決定了……我並不畏懼,若說我感到「冤」,不如說我感到我更需要「悲憫」。不,不是他們對我的悲憫,而是我能在最後;選擇我能以悲憫寬待他們……

我要前行了。在那一日,就播放著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來響亮地炫耀、淚中帶笑地歡唱屬於我的命運之歌吧!我那能幹的菊花、我的英傑、我那充滿正義感的英輝、我美麗的春芳、我的孩子們,不要忘記你們的父親,要體貼你們的母親……

他們在我的墓碑上寫著:「為鄒族付出生命。有愛,有恨,無悔。」其實,鄒,我對你的愛是到了極致;「恨」已再也存在不了了。 (作者為基督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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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