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百工學家】身為黑衣人的日子

王御恩(舞台監督)

舞台場館的氣息與演出的燈光總是令人嚮往,開演當下的悸動與謝幕的魔幻時刻,直叫人難以忘懷。我之前從交響樂團舞台助理轉任舞台監督,專門負責交響樂團後台所需的一切事務,從演出到填飽肚子,無所不包。在人力精省的前提底下,舞台監督必須時刻保持身心良好的超人狀態,應對四面八方無時無刻的需求。

其實後台工作並沒有想像中的複雜,大多例行SOP。但遇上猶豫不決的表演者則屬家常便飯,原敲定ABC的排練順序,在開排前30分鐘突然說:「Excuse me!等等改成CBA排練喔!」這時必須按耐指揮大人,然後急call音樂家、歌手、協演,找救兵,萬一遇到歌劇得趕緊通知導演、劇組、燈光、道具……

不過,真正難題並不在事務,演出者跟工作人員的心情是最大的挑戰,同仁之間常常開玩笑打趣的說:「看開一點,藝術家的心靈自由奔放難以掌握。」萬一脾氣一上來,一團和氣變一團廢氣,嚴重還會影響演出。因此致力安撫心情、創造舒適工作氣氛,永遠是我的待辦事項頭一條。

在劇場裡,舞台人員身著黑衣隱匿在後台,看似平靜的黑暗中實際情形往往是「燈呢?東西呢?樂譜呢?你的絲襪呢?」「我去拿!再3分鐘!」「音樂走!燈光走!人走!人走!人呢?快去叫!」各種萬頭攢動,一切的一切為的是,潛心守護著燈光下的璀璨藝術靈魂。

黑衣人總在日頭未出的凌晨進場,於深夜觀眾散去後默默退場。我認為這份工作的神聖就在於間接服事著人們對藝術的渴望,澆灌觀/聽眾的心靈,是身為人最為寶貴的那一塊,更是上主所賜給每個人對美的共鳴。

我對舞台事務的憧憬,可以追溯到從小在教會出入的記憶,每週上教堂,看著由牧師、長執、聖歌隊等人帶領完成的主日禮拜,對小時候的我來說,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美感,叔叔阿姨們平常的樣子與進了教堂截然不同,人人頭上似乎都有中世紀聖人畫作的聖環,舉手投足都在學習著耶穌的謙卑跟溫柔。愛餐媽媽們專注的眼神與汗水,長老們緊張專注準備禱告,執事們接待時的精準帶位,牧師聚精會神的祝禱,聖歌隊丹田用力與漲紅的臉,深深吸引著我。

無論在教會或在演出單位,工作人員唯一的目的就是確保舞台上藝術家能盡情揮灑。這是這份工作最大的悲願,豈不也是從小到大聽到的信仰道理──看無自己嗎?做這份工作時,常喜歡用一句「上善若水」鼓勵自己與夥伴,透過水的「利萬物」「不爭」「處眾人所惡」三大特性,給自己現在跟未來不論到何處的期許跟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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