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念殉道者 謹記責任
台北鄭南榕與言論自由研討會
【邱國榮台北報導】2016年4月7日,台北市政府首訂「言論自由日」,台北市民政局與鄭南榕基金會共同主辦「鄭南榕與言論自由」學術研討會及音樂會;研討會中邀請詩人李敏勇、台灣大學名譽教授鄭欽仁、前羅東聖母醫院院長陳永興、知名音樂人許常德、台北市長柯文哲共同與談。
與談中,台灣基督長老教會也被肯定在「爭取百分之百的言論自由」的過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長老教會牧師羅榮光與高俊明,當年強調「沒有公義就沒有和平」,這概念如今成為推動政改的社運團體要求落實轉型正義的論述基礎。
李敏勇說,228和平運動有長老教會投入後,公義的理念加強了黨外運動的價值,當年288和平運動的先驅者是陳永興、李勝雄、鄭南榕3人共同合作。陳永興表示,鄭南榕的雜誌社,是當時社運的重要後勤,但擔心被抓,於是有法律專業人士李勝雄協助。「當時戒嚴,我們每場集會都是非法,何況是遊行,」台灣人不斷突破禁忌,主張言論自由是基本人權,這樣的權利爭取,從日治時代蔣渭水就開始。陳永興更認為鄭南榕的言行提升社運層次到制定新憲與台灣獨立。
「鄭南榕是為自由的殉道者;受難者多,殉道者少,他是行動哲學家,他選擇為自由殉道是有深沉文化思考,想用行動喚起某種珍貴意義的東西。」李敏勇說,鄭南榕以文化哲學角度思考,但日治後的台灣社會偏重從物質角度去思考國家利益;戰後的台灣不懷抱希望,無奈地轉化為物質主義,成了今天「肢體發達、精神貧弱的國家。」
柯文哲則指出,言論自由跟吸空氣一樣自然,因此人容易忘記自由意義;過度言論自由也可能有亂象,但亂象會被矯正,所以要樂觀去看併發症,保持這樣心態,相信未來會越來越好。台灣最近出現了「華獨」聲音,鄭欽仁質疑華獨並表示,中華民國已沒有聯合國席位,怎會是獨立國家?華獨是自欺欺人,不願意面對現實。
閉幕會上,鄭南榕遺孀葉菊蘭致詞:「槍口下,我們依然爭取百分之百言論自由,從頭到尾不斷檢視、不斷批判與反省,這是鄭南榕!」她提醒來賓,自由是脆弱的,會面對各種不同挑戰,任何世代的血液裡都存有威權,因此大家都有責任去不斷檢視、批判、去看社會及國家中存在的問題,以及未來可能要面對的問題。
自由的種子 遍地開花
師大、成大鄭南榕紀念活動
【邱國榮、陳怡萱綜合報導】4月7日晚上,台灣師範大學校園裡首次出現記念鄭南榕的活動,負責籌辦活動的歷史系學生王學儒表示,台灣需要轉型正義,鄭南榕用生命去推動的解嚴、228和平運動、制憲成立新國家等主張,迄今並未完全,許多人分不清台灣與中華民國的差異,要使人民能夠釐清兩者,「是我們的事情,所以紀念活動定名為『咱e代誌』。」王學儒強調,鄭南榕是偉大美好的種子,要讓民主自由的種子散布在每個地方,是「咱e代誌」。
去年4月7日,台師大文學院大樓前由前校長劉真提字的石碑被學生噴漆寫上「黨國走狗」,而當事人也悄悄現身晚會。當事人(匿名)受訪時指出,校方至今不知噴漆學生是誰,1949年發生46事件後,劉真接任校長並迅速成立「整頓學風委員會」,強制師大學生重新登記學籍,目的是為了審核符合黨國思想的學生才擁有學籍,「這是非常不恰當做法,國家不可以深入學校裡影響思想教育,但劉真卻是國家深入校園的觸角,而他的銅像在學校裡,就是校方認定他是值得被記念的偉人,我無法接受。」
同一時間在台南成功大學也有場追思晚會,由3位學生及校友組成的成大恰查某陣線加上獨立青年陣線聯合舉辦,以敘事、音樂、點燭、祝禱來緬懷鄭南榕,並再次省思他的抉擇所帶來的意義及今日可為的行動。
一向主張開放校風、曾力挺「南榕廣場」的成大工程學系副教授李輝煌,回憶起剛訂婚時在國外過著愜意的生活,但仍然害怕到70歲還是要擔心台灣,因此支持「轉型正義」、站在年輕人這邊。鄭南榕的女兒鄭竹梅認為,身為家屬,廣場的名字不是那麼重要,但身為台灣人,希望這個空間的命名不是終點,而是讓大家了解事件經過帶出的價值。
一群來自高雄、台中等地的反黑箱課綱成員,如今已成為大學生,他們強調:「從林冠華到鄭南榕,都是偉大而美好的種子,而我們就是新一代的台灣人、年輕的種子,接下來,就是我們的事了。」
在鄭南榕自焚前時常陪伴他的台灣基督長老教會牧師林宗正提到,無論是318學運或反黑箱課綱等社會抗爭,喊出的「我是台灣人,我主張台灣獨立」,是鄭南榕說過的話、是鄭南榕留給我們的力量。林宗正強調,今年116選舉能勝利,是因為「與中國劃清界線」。
晚會尾聲,眾人用燭光排成台灣的圖案後,獻上白色玫瑰花、拉開「台灣獨立鯨魚旗」向鄭南榕致意。
大學生抗議 威權退散
台北「教官退出校園」記者會
【邱國榮台北報導】今年2月底,政治大學教官撕毀政大野火陣線張貼的228傳單,猶如戒嚴時期的威權作風、言論審查的專制行為,引起社會譁然,令大學校園再次串連發起「教官退出校園」聲音,4月7日上午,學生代表在教育部大門口前召開記者會。
學生指出,《大學法》中強制規定大專院校需設立軍訓室,1998年,大法官釋字第450號宣告違憲後,已改為各校自主決定處室設置,但事實上,教育部及各大學因循苟且不作為,目前除了玄奘大學及台灣師範大學確立教官退場機制外,其餘大學則未見任何因應措施,教育機構的敷衍塞責可見一斑。
接受學生陳情的教育部官員指出,八仙塵爆及台南地震,教官在第一線陪伴或協助學生需要,這是社會共睹,教官功能該受肯定。並強調,依據《大學法》,各校絕對具備行政自主權。至於教官薪資編列預算的問題,官員說,國立大學交由學校自行編列,私立大學則由教育部編列。官員在回應中也同意學生訴求,校園安全交由專業保全,輔導工作由諮商專業負責。
針對官員的回覆,抗議學生代表表示,既然教育部同意校園安全可以聘請專業保全,輔導學生交給專業負責,卻還編列大學軍訓室預算,他們將會要求新國會向教育部施壓,落實教官退出校園、落實轉型正義。
國會教育及文化委員會立法委員鄭麗君、高潞.以用.巴魕剌(Kawlo.Iyun.Pacidal)、蘇巧慧、 許智傑到場支持學生訴求。鄭麗君表示,大法官釋字第450號已經解釋大專校園設置軍訓室違憲,2011年,釋字684號更認為學權不受到特別權力關係的壓制,也就是說憲法保障公民的權利,不能因為是學生身分而被剝奪、校園繼續受到特別權力關係的宰制,所以言論自由當然要受到憲法保障。
「人民有權不受軍人監控,學生有權不受軍人監控。」鄭麗君說,立法院上屆已經通過《學生輔導法》,要求政府協助學校完成輔導體系及校園安全體系;此外,上屆國會協商12年國教,有就《高級中等教育法》通過附帶決議,必須於8年內完成教官退出校園,但至今已經3年,教育部沒有因應逐步計畫來完成這項附帶決議;除了《大學法》外,《高級中等教育法》第31條明訂教官編制,所以兩法要一併修法,使教官退出校園,「新國會不用等到新政府上台,現在就可以開始努力,讓新政府盡快落實。」
回味老時光 書報解禁
台中黨外雜誌展
【林家鴻台中報導】「台灣民主運動史中最不能欠缺的就是黨外雜誌。」最近出書的《我的黨外青春》作者廖為民,戒嚴時期在台中擔任書報社發行經理,曾經邊賣雜誌邊收藏,不惜將半薪還給老闆,回首才驚覺已收集了近2000本的黨外雜誌。廖為民無心插柳,今年協助台中市政府民政局促成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黨外雜誌展,4月7日於市訂「言論自由日」揭幕,同時也是台中官方與民間首次在公開場合記念鄭南榕。
「那些年我們偷看的雜誌──黨外雜誌展」,4月7日於台中文學館由市長林佳龍與前駐日代表許世楷、民視董事長田再庭、二七部隊隊長鍾逸人等共同揭幕,大部分書籍由廖為民提供,展場並放映鄭南榕紀錄片。「言論自由日」紀念會上,一幅鄭南榕黑白照吸引注目,新文化協會執行長陳彥斌表示,照片雖舊但意義非凡,是鄭南榕好友的收藏,27年來掛在客廳裡,見證許多人用不同方式記念著鄭南榕。
1977年,許世楷草擬完成〈台灣共和國憲法草案〉,開啟台灣憲草設計的先河,1989年,鄭南榕因在《時代雜誌》刊登草案,遭警總以叛亂罪起訴。許世楷回憶1989年4月7日上午,他到大學教書前與鄭南榕通過電話,鄭說四周安靜應該沒事,沒想到後來變成烈士。自那日起,台灣的言論自由大大提高,包括政治言論、被視為禁忌的台獨議題,《自立晚報》全文登載草案也安全過關,這都是鄭南榕爭取的結果,並影響今日立法院不斷討論設立「言論自由日」。
針對前台北市長郝龍斌命名「自由巷」記念鄭南榕,許世楷不甚滿意,認為紀念方式太過一般。國民黨來台後,將各地馬路命名「中山」、「中正」,甚至現在還想在總統府設「經國廳」,卻連「南榕路」都沒有;而新台幣除了20元銅板出現過莫那魯道肖像,其他面額沒有半個台灣人。曾因主張台獨30年無法返台的許世楷強調,台灣最大的問題是「國家尚未正常化」,台灣應該是住於此、生活於此的人的國家,務要推動本土化讓國家正常化。
鄭南榕在龍山寺發起519綠色行動要求國民黨解嚴時,當時還是大學生的林佳龍也參加,親睹鄭南榕的先知先覺。林佳龍說,鄭南榕在金華國中無懼被以叛亂罪處死,堅決喊出「我是鄭南榕,我主張台灣獨立!」,這句話突顯言論自由包括一個人的思想,無論是主張台獨或是其他讓社會更美好的主張,都應該被法律保障,而不是只有保障主張統一的自由。
林佳龍表示,台灣今天的民主、自由是許多人犧牲奉獻換來的,雖然沒有完美的民主政治,但這代人的責任就是在前人的基礎上讓人權、自由、民主的體制更加完善,並傳給下一代。平時和妻子在長老教會做禮拜的許世楷,於黨外雜誌展現場親筆留言「為光為鹽」歌頌鄭南榕貢獻。展覽展至4月21日,台中文學館位於西區樂群街48號,歡迎民眾前往。
憶黨外青春 笑談當年
台中言論自由日名家座談
【林家鴻台中報導】4月7日台中市民政局與新文化協會等單位舉辦「言論自由日」名家座談,邀請《我的黨外青春》作者廖為民與名政論家、前國安會副秘書長司馬文武(本名江春男)演講。廖為民表示,會收集黨外雜誌其實都是緣分,在台中書報社當發行經理有地利之便,他幽默說道,還好妻子當時很體諒,沒怪他把錢都拿去買書,只是嫌書堆在家裡礙腳。
台灣省警備總司令部戒嚴時期查扣黨外雜誌的情形嚴重,原因出在高額獎勵,廖為民回憶斡旋經驗,說當時警察每沒收1本賺5元,若當期5000本全被抄走,比他的薪水1萬6000元還多。他笑稱「當時比較像在做運動,不像在賺錢。」起初被叫去警局問話很害怕被送去綠島。後來去警局去到麻痺後,與警方「不打不相識」,每次要做業績就預留過期雜誌給對方。警察都很愛找他,因為光抄他這一家就賺飽飽,抵過好幾間,連管區都按捺得很好。
黨外時期以筆名「司馬文武」聞名政論界的江春男,曾當過《八十年代》、《暖流》、《亞洲人》的主編,這3本黨外雜誌被公認為最具有理論性與國際觀。他觀察黨外40年來最大的變化是:「以前是英雄所見略同,現在是英雄、狗熊所見都一樣。」以前只有黨外可以喊民主,現在國民黨更會喊;自由派、台獨派現在變很保守,從政也可以比國民黨更昏庸無能。人都會變,沒有絕對的好壞,國民黨或民進黨現在都只是標籤,重點還是看人。
江春男說,國、共兩黨過去因仇恨不共戴天,原本只想爭取台灣人民認同的中共,90年代後才改為專門跟國民黨來往。但現在又變了,將國民黨視為「扶不起的阿斗」,10年來兩岸關係修和,台灣成為與中國關係最好的鄰國,多數台灣人卻仍反對國民黨和傾中政策,給中共很大的教訓。所以現在反過頭來跟民進黨來往,施壓小英接受一中原則。
如何照顧中國的數百萬台商、面對超過7成人民認同自己是「台灣人」非「中國人」的民意,江春男認為是蔡英文總統任內的挑戰。他說,民進黨現在不再主張獨立,認為台灣現在已經獨立沒必要再喊,但台灣如果真的是一個國家,有需要反對獨立嗎?突顯目前台灣並非一個國家。
不過他也表示,中國在兩岸關係上劃紅線,但蔡英文身為民選總統也有自己的底線,保障台灣的民主、安全、經濟是她時常思考的課題,缺一不可,若失去主權,民主一定無法繼續,台灣絕對不能步上香港後塵。
對話青少年 傳承價值
台南「傲!少年」系列活動
【陳怡萱台南報導】2012年台南市率先全國宣布將每年4月7日鄭南榕殉道的日子訂為「言論自由日」,自2013年起年年舉辦系列活動,今年主題為「傲!少年」,以少年、青年為主體,安排影展、講座、演唱會,邀請民眾從音樂、電影、對話當中體會言論自由的珍貴價值。
今年言論自由日活動首先登場的是「傲!少年」影展,活動地點輪番播映台灣、新加坡、俄羅斯、美國、比利時、法國、愛爾蘭等地與爭取自由民主相關主題的13部參展影片,並由柏林影展、釜山國際影展、杜拜國際影展得獎電影《星國戀》擔綱開幕片,其中《日曜日式散步者》、《蘋果的滋味》、《末代叛亂犯》等電影作品,更曾於2016年第10屆台灣國際紀錄片影展榮獲獎項。
系列活動「少年開唱」演唱會,9、10日連續兩天在水萍塭公園開唱,邀請柯泯薰、孩子王、NAWAN阿修、拷秋勤、濁水溪公社、董事長、必順鄉村、GLOJ阿雞、一點生、麵包車、滅火器、大支等長期關注社會議題的台灣樂團和歌手擔綱演出。
若要深入了解台灣年輕人面對的議題與轉機,在政大書城則有3場「少年!翻轉故鄉.翻轉台灣」的互動講座,分別討論分配正義、黑箱課綱及青年反抗文化,與談人包括立法委員高潞‧以用、以行動關心台灣農業的楊儒門、反黑箱課綱學生鄭韶昀和游騰傑及長期關注社會議題的「拍謝少年」吉他手張維尼、「拷秋勤」主唱林家鴻等人參與。
10日的「閃開!讓年輕的來──談青年反抗文化」講座中,閃靈樂團團長葉湘怡(Doris)擔任引言人,與張維尼、林家鴻暢談「樂團關心政治」、「音樂愛本土台灣」的經驗。張維尼為了學好台語,曾經每晚睡前上YouTube開長老教會牧師講道的影片來練習聽力。林家鴻從爸爸愛聽的北管得到靈感改成嘻哈樂,「把老東西解構重組,變得更新潮。」Doris則說,閃靈的歌不常直接罵人或事,而是透過歌詞讓人去思考,「想要改變國家不見得只有衝街頭,平常要在自己的崗位做到最強,關鍵時刻站出來發揮影響力!」
「傲!少年」活動記者會上,鄭南榕基金會終身志工葉菊蘭指出,鄭南榕的精神即是批判、反省與檢討,所以在他所辦的雜誌裡,再再可以看到「傲!少年」的風格,「我們永遠在批判、我們永遠在反省、我們永遠在檢討,我們永遠不會將現在的一切當作理所當然。」她希望每年4月7日的言論自由日成為一種價值的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