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場  

黃哲彥牧師。(攝影/林宜瑩)

◆ 總會研發中心主任黃哲彥牧師 ◆


【林宜瑩專題報導】在「由破相到上帝的形象~教會身心障礙事工及本土解放神學的回應」甘為霖逝世一百週年紀念講座的一開場,台灣基督長老教會(PCT)總會研發中心主任黃哲彥引用《照護的靈魂:哈佛醫師寫給失智妻子的情書》(The Soul of Care: The Moral Education of a Husband and a Doctor)書中的一句話:「一個人需要去照顧另外一個人,才能成為一個完整的人」,來談到對身心障礙者的「照顧」。

黃哲彥說,現在大家最流行使用「3C」電子產品,可是長老教會的「3C」是3種不同層次的「CARE」:先從神關心人、人在乎神,再進入人與人之間的「關懷」與「關心」,然後更深層的是對需要的人的「關顧」,可從甘為霖宣教師的盲人事工,看見他關懷誰?怎麼照顧他們?如何陪伴他們走出身心障礙的限制,他盼望從這場紀念講座來互相學習、努力承接甘為霖的PCT這種「3C」精神。

(攝影/林宜瑩)

◆ 高雄醫學大學醫學社會學與社會工作學系教授邱大昕 ◆


  研究的起心動念  

【林宜瑩專題報導】專門研究身心障礙議題的邱大昕表示,當初是因為大法官釋憲,開放盲人按摩行業,就想去了解一下,台灣盲人在從事按摩業之前的過去歷史,發現19世紀對盲人的歷史記載不多,反而是從教會歷史發現有很多記載,讓他能像是「上帝開了一扇窗」般去窺探當時盲人的生活樣態,也因此才了解到英國長老教會宣教師甘為霖對台灣盲人教育的重大貢獻。

為更瞭解甘為霖重要宣教行動與事蹟,邱大昕從甘為霖過去的著作、蘇格蘭盲人教育歷史檔案、使信月刊、《台南府教會報》(Tâi-lâm-hú Kàu-hoē-pò)、日治時期報刊等相關報導,以及倫敦大學亞非學院所收藏相片、格拉斯哥大學圖書館收藏盲用書籍、台灣基督教史料館之點字讀本等,甚至自己也親身跑了英國一趟來重新建構對甘為霖盲人事工的認識。

   台灣盲人多因人為挖眼轉盲   

邱大昕說,一般人多以為甘為霖是1891年在台南設立盲人學校,也就是來台20年後才開始從事盲人教育,但事實上並非如此,他指出,甘為霖1871年抵台不久就注意到台灣的盲人,1872年9月23日刊登在使信月刊的文章上,就提到教會新成員的家人是位盲人。

從1872年到1875年間,甘為霖與德馬太數度前往白水溪教會,也聽到這裡有許多人都被挖掉眼睛而失明。1875年1月29日甘為霖在白河險遭地方鄉紳吳志高毒手,這事讓甘為霖對吳志高的暴行印象更為深刻;同年,德馬太醫師(Dr. Matthew Dickson,1871~1878)和施大闢牧師(Rev. David Smith),把上述這些事寫給使信月刊,1875年4月24日德馬太刊登在使信月刊的信上表示,台灣的盲人很多,其中有很多人是在衝突中被挖掉眼睛。例如吉貝耍(Kar-poar-soah,今台南市東山區東河里),接待德馬太醫師就是位盲人,他的雙眼都被店仔口(Tiam-a-khan,今台南市白河區)的人挖掉,而他鄰居在別的地方與人發生衝突時也遭到同樣命運。白水溪(Peh-tsui-khe,位於台南市白河區)有位弟兄只有一只眼睛,在番仔田(Hoan-a-chan,今官田區隆田里)有人也是一樣的情形。

1876年8月施大闢在使信月刊上詳細描述溫旺(Un Ong)年輕時被吳志高挖去雙眼的故事。1875年1月29日甘為霖在白水溪事件中雖幸免於難,但由於官方處理態度消極,吳志高仍繼續迫害當地的基督徒。因而溫旺於1877年4月14日遭到殺害,這事也刊登在同年9月的使信月刊上。

甘為霖在1889年《臺灣佈教之成功》一書的〈盲人事工〉提到:「自從我開始嘗試為這類受苦者作一點事工以來,大約已有七年之久,一直到1884年夏天才能花較大的注意力在此事。當時我剛好在探訪岩前[今台南市白河區仙草里]的會友,有人引介一位盲人給我,希望能審查他的受洗,他的眼窩是空的…他說他眼盲是因10年多前,他在附近的寧靜鄉村道路上行走時,有5、6個人從後面的籬笆中跑出來,拖他到地上,挖出他的兩隻眼睛以後,就迅速離去;他又說吳志高的黨徒和其他的歹徒以相同的手法對付過約一百個人。當然,此人的敘述讓我留下很深的印象,這件事傳回英國後引起相當大的注意,尤其是格拉斯哥亞士頓先生(Mr. John Alston)的女兒Margaret Scott Alston(1807~1890)。」

  甘為霖盲人事工起始  

至於甘為霖為何會延至1891年才設立盲人學校,根據邱大昕的分析,甘為霖1878年11月25日休假返回蘇格蘭,1880年8月10日在蘇格蘭格拉斯哥與Janet Hervey Alston(1850~1932)結婚,1880年11月20日回台,1881年12月22日他的長女Mary Alston Campbell(1881~1960)在台灣出生,甘為霖之前忙於宣教、家庭生活,直到1882年開始盲人事工與教育,1884年前往岩前教會時,再次看到那被挖掉眼睛的盲人,回想過去10多年來盲人基督徒的遭遇,才使他投入更多時間在關懷盲人事工上;邱大昕在對比相關資料後指出,甘為霖可能是從1885年開始才得到Margaret Scott Alston(葛拉漢)的幫助。

而甘為霖於1889年出版的盲用《馬太福音》,封面背後貼了一張說明,是引自1889年《英國長老會中國宣教會蘇格蘭輔會》(The Scottish Auxiliary to the China Mission of the Presbyterian Church of England) 第三十四次年報的摘要提到:福爾摩沙的這個盲人宣教運動的開始是相當獨立的,當時甘為霖先生並不知道戴德生先生(Mr. Hudson Taylor)、穆瑞先生(Mr. W. Murray),以及其他傳教士弟兄也一直在朝著同一個方向努力。因此,(甘為霖自己)通過繁瑣的努力獲得現在在英國和美國從事浮凸系統(embossed systems)的相關知識。如果不是我們的格拉斯哥秘書亞士頓先生(Mr. Alston)對這項工作充滿熱情,煞費苦心地確保從中國(指台灣)寄回的指示能被確實執行,後來這些書籍(指甘為霖的盲用書籍)恐怕就沒法以合適的字體來完成。

  盲用文字的使用  

邱大昕指出,甘為霖1878年第一次休假時尚未開始盲人工作,1887年1月31日甘為霖第二次返英休假,才開始研究歐美各國盲文字體。因此從1882年甘為霖開始從事盲人工作,到1885年他得到Margaret Alston的協助,再到1889年第二次休假返台前,甘為霖使用的盲文,很可能都是接近浮凸羅馬字母的字體。

甘為霖有時也稱自己做的盲用書籍為「凸字書」 (embossed books)或「膨字冊」 (phòng-jī chheh),而沒有加以明確區分。

不過,1889年甘為霖在《福爾摩沙宣教之成功》中曾將盲用文字分成三類,第一種是羅馬字母凸字,他認為,這是對盲人最容易的學習方式。第二種凸字書是將羅馬字母加以簡化,讓它更清楚也容易被觸摸,穆恩字體屬於此類。第三類才是布萊爾點字,它的形狀是和羅馬字母無關的點字符號。

邱大昕表示,目前許多介紹甘為霖盲人工作的文章,常將這幾種盲用文字搞混。《臺灣佈教之成功》和《素描福爾摩沙》的中譯本,也常將embossed books一律翻譯成點字書,然而凸字不一定是點字,也可能是浮凸羅馬字母或其他字體。此外,這幾種盲文字體甘為霖經常是同時使用,而不是一種用完後加以淘汰,完全改換成另一種字體。

甘為霖認為,選擇使用哪種盲用文字時,必須考慮哪種最符合台灣盲人教育的目的。當時台灣交通不方便,散居各地的盲人不可能都集中到台南的教會來學習點字。當時台灣已經有整本台語羅馬拼音的聖經,許多書籍也都是以羅馬拼音來撰寫,而且數量還在增加當中。從台灣到泉州漳州,成千上萬散布各地的人都非常熟悉這種簡單的羅馬拼音字母。他認為,如果使用明眼人也可以看得懂的文字,盲人就不需要到特別機構學習。

1888年4月,甘為霖在英國及海外聖經公會的資助下,用他自己改良過的穆恩典字,出版了《初級課本》《閱讀練習》《馬太福音書》(St. Matthew’s Gospel)和《廟祝問答》(Conversations with a Temple-keeper)等四本盲用書籍,蘇格蘭國家圖書館和格拉斯哥大學圖書館,目前都還保有這幾本書。

邱大昕說,若將甘為霖改良過的穆恩典字,與台語羅馬拼音做對照,可以知道當時甘為霖改良後的字母形狀;若將甘為霖的改良字體與原來穆恩點字對照的話,會發現甘為霖做了相當多的改變。例如:台語羅馬拼音不會用到d、f、q、r、v、w、x、y、z這9個字母,因此甘為霖並沒有用到整套穆恩字體,但需要加上7個聲調記號。

為方便明眼人辨識,甘為霖大幅改變穆恩字體,讓字體更接近一般的羅馬字母。此外,穆恩字體原本是由左到右,換行時變成由右到左,下一行再由左到右輪流進行。這種閱讀方式讀者不必提起手指,因此比較不會迷失在盲文行間,然而,換行後變成從右到左時,字母要如何排列是個問題。甘為霖認為,反向排列會造成閱讀上的困擾,且為了讓更多明眼人願意協助盲人,因此甘為霖也捨棄穆恩字體的閱讀方式。

(攝影/林宜瑩)

  從台南盲校師生合照見當時盲人教育  

邱大昕2019年6月24日在英國倫敦大學亞非學院圖書館藏中,看到一張台南盲校師生的合照,相片中坐在中間者是盲校教員「林紅」(Lîm Âng,本名林朝魁),坐在林紅兩側、做編織工作的是「英仔」(In-a)和「村仔」(Chhun-á)。

林紅左邊第2位、摸讀點字書的是「透英」(Toa-in),最左邊製做草鞋者就是「欽仔」(Chhun-á)。林紅右邊第二位、用針筆在板子上做算術的是「溪ㄟ」(Khe),最右邊綁著頭巾、用繩子編網的是「枝高」(Ki-ko)。最前面白衣服的叫花(flower),穿黑衣服的女生,中文名叫「沒人要」(Not Wanted),是傳教士撿來的棄嬰。她已經會讀點字,林紅的腳趾夾著一把扇子,就是她背聖經得到的獎品。

在專講最後,邱大昕也分享他如何找到甘為霖墳墓的過程,他表示,手上有關甘為霖的資料都已捐給台灣歷史博物館,將會翻譯出書,而他在這場「由破相到上帝的形象~教會身心障礙事工及本土解放神學的回應」甘為霖逝世一百週年紀念講座分享的內容,也會集結其他人相關論文成冊。

完整系列報導請見:【由破相到上帝的形像

(相片提供/邱大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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