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的耶穌,不是高高在上的君王,而是主動降卑、忍受背叛、遭眾人遺棄,卻堅持以善勝惡的人子……
◎陳仁勇
被遺棄的教堂
多年前,我剛到澎湖惠民醫院工作的時候,看到醫院有一整套早期義大利靈醫會的《通訊雜誌》,裡面記錄了各宣教地會士們向總會的報告:哪一年,在哪裡設立教堂,並做了哪些社會工作。有文字和照片,讀來饒富趣味。為了深入體會通訊裡的紀錄,我便利用禮拜天的時間踏查會士曾經走過的足跡。
烏崁天主堂就在馬公機場到惠民醫院的路上,是坐公車必定經過的地點。遠望方舟外觀的教堂,屹立在樸素的村落裡,頂著湛藍的青空,景象獨特而美麗。可惜,教堂已經關閉多年了。
那天傍晚,我到烏崁,聽說教堂已被賣掉了。教堂外面雜草叢生,壘了一堆堆的木材,門開著,有位工人在收拾工具,似乎準備下工。我和他打個招呼,說是以前的教友,想進去參觀。他一臉茫然,大概心想:參觀這個破舊的工廠?
教堂內的磨石子地板還可清楚看到彩色石子鑲嵌出來的圖案。兩側牆壁已斑駁汙損,但是象徵船艙的上排圓形窗戶,和十字形的木框仍安然無恙。在刺眼的燈光後面,隱約可看到聖堂盡頭牆上有耶穌的畫像。我走到裡面,才清楚看見祭壇上方有點斑駁褪色的大壁畫,黑髮黑鬍鬚的耶穌穿著東方長袍,浮現在烏崁村落的上空,張開雙手,似乎在祝福村民:「願你們平安!我帶給你們真幸福快樂。」
耶穌的胸前被裝了一盞燈,不知道是買下教堂的人有意為之,或是耶穌在跟我們開玩笑。耶穌是木匠,所以堆了這些木料要祂幫忙。耶穌曾說:「我是世界的光。跟從我的,就不在黑暗裡走,必要得著生命的光。」(約翰福音8章12節)所以人們在祂胸前裝了一盞燈。
被出賣的救主
那一天,我在烏崁天主堂極為感動,有一種靠近耶穌的感覺,比在其他聖堂還親近祂。
烏崁天主堂裡耶穌聖像的姿勢,讓我想到巴西里約熱內盧舉世聞名的《救世基督像》(Cristo Redentor)。其實對我而言,里約熱內盧的《救世基督像》看起來雖然宏偉,卻沾染太多世俗氣息,只是觀光景點。反而是烏崁天主堂裡那幅殘破的聖像,才比較能夠代表真實的基督。
真實的耶穌,不是高高在上的君王,而是主動降卑、忍受背叛、遭眾人遺棄,卻堅持以善勝惡的人子。雄壯宏偉、光鮮亮麗的耶穌,只是給觀光客看的耶穌。
在大齋節期,有時路過烏崁,我會走進烏崁天主堂祈禱。看著耶穌伸開雙手擁抱人們,迎接祂的子民到祂的翼下,得到祂的庇蔭。但是教堂寂靜、昏暗,冷冷清清,只有一堆木材。也許我想太多,但我總覺得聖像似乎在告訴我什麼。這個褪色的聖像似乎在提醒我:善行不需要期待回報,因為它本身就是永恆的美。當時間繼續向前,新的情境出現,對我們都是新的功課與選擇,而不是功德的因果。被遺棄或是被出賣也可能是善行的一種結果,它邀請我們繼續完成那已完成但可以再擴展的美好計畫,而不是批評和抱怨別人的是非。
起初,我期待有一天教會能夠被贖回。我抱怨教區的主事者忽略澎湖的堂區事務,也怪罪澎湖教友的背棄。但是烏崁天主堂裡的聖像似乎要我靜下來,聽耶穌的教導,正如經上所記:
祂被藐視,被人拒絕,是個多受痛苦,熟悉病患的人。祂像個被人掩面不看的人一樣;祂被藐視,我們也不重視祂。
原來祂擔當了我們的病患,背負了我們的痛苦;我們卻以為祂受責打,被神擊打和苦待了。
然而祂是為了我們的過犯被刺透,為了我們的罪孽被壓傷;使我們得平安的懲罰加在祂身上,因祂受了鞭傷,我們才得醫治。(以賽亞書53章3~5節,新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