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生根

◎盧啟明(台灣神學院教會歷史資料中心研究助理、國立台灣師大歷史學系博士生)

著地萌芽

主日學起源與時代軌跡

世界主日學起源

主日學(Sunday School)顧名思義,係指每週日教會的信仰教育課程,旨在教導信徒認識聖經義理、實踐教會生活,使其信仰根基穩固,益發成為堅定熱心的基督徒。馬太福音記載耶穌說:「讓小孩子到我這裡來,不要禁止他們,因為在天國的,正是這樣的人。」耶穌的心意乃是完全接納兒童,因此教會也視兒童為獨立的個體,而非附屬於成人,並期待將之培育為成熟的基督徒,故言主日學是攸關信仰核心與教會發展的重要環節。

考察世界主日學的起源,時間軸線要拉到17世紀。當時,清教徒移民到北美,胼手胝足地開疆拓土,並經常於週日進行家庭宗教教育,直到1669年始出現「Sunday School」之稱。1780年,被稱為「主日學之父」的英國報業家雷克士(Robert Raikes)為了回饋社會而興學救濟,教導貧童識字算數,其後普及到歐陸和北美,使得信仰教育和基礎教育得以揉合。

19世紀初期,歐美的主日學已很興盛;到了1889年,在倫敦更召開世界首次的「國際主日學大會」,顯然主日學已經成為世界各地教會常見的教育事工。據1928年的統計,全球設有主日學的教會近29萬間,教師近260萬人,學生逾2700萬人。由此可見,主日學教育在很早之前,就受到普世教會的重視,並呈現「拓荒」、「奠基」的精神。

台灣各時期主日學概況

&nbsp清末時期

清末,宣教師來台開拓,引進兒童教育的理念,在府城、岩前等地設立「教會小學」,採用新式教法,招收一般兒童,授予算數、地理、漢文、聖經等科。初期,教會小學規模不大,也未普及各地。1885年,具有教育學背景的宣教師余饒理(George Ede)仿效使徒行傳17章的信徒生活,創辦「庇哩亞會」,希望信徒「甘心領受這道,天天考查聖經」,在主日禮拜前唱詩、讀經、講故事。1889年,府城教會(太平境教會前身)正式建立規模完善、專人負責、分班上課之主日學,其他教會紛紛仿效,從而開啟主日學之新紀元。顯然的,清代台灣的主日學是為「創立的時代」,其深受宣教母國之影響,且繫於世界潮流之脈動。

&nbsp日治時期

日本時代,各地教會的主日學漸上軌道。1917年設立了「主日學部會」來輔導、協助各教會推動教育事工。1926年以降,主日學部會發揮功能,學理和實務陸續奠定,並編輯各式教材,隨之發展出組織化、系統化的模式,主日學進入「整理和擴充的時代」。

到了日治末期,由於台灣受戰爭體制影響,主日學教育的實務成效不佳,最後更因為官方干預與資源匱乏,導致教材供應中斷,教會只能在摸索中前進。當時,主日學授課仍以聖經義理為主,但越來越常使用日語上課、編教材,尤其主日學的授課常擺盪於聖經、白話字、日語,甚至國族認同的問題,一度令時人感到疑慮。儘管如此,師生人數仍屢有增加,1942年全台主日學(時稱「日曜學校」)校數計161所,教員數1287人,學生數1萬1473人。

&nbsp1950~1990年代

1951年長老教會總會成立,設置教育處,翌年委託宣教師白勵志(Daisy Pierce)研訂第一套正式的《主日學的教材》,其內容圖文並茂、生動活潑,受到教會歡迎,但初期只有設計6~8歲的教材,所以很快就又改版。另一方面,當時不少教材教法的參考書問世,提供教員許多優良的素材。

1954~1965年間,長老教會提出倍加運動(P. K. U.),希望信徒和教會數量倍增。影響所及,主日學的素質有所提升。此一時期,總會教育處進一步和中國主日學協會合作,自1961年起出版「統一課」(道光教材),其題綱明確、準備容易,使得許多師生受益。總的來看,倍加運動期間主日學的教員數由2141人增至3561人;學生數由2萬1753人增至3萬9606人,顯見主日學確有大幅成長。

1966~1989年間,長老教會因應社會的變化,提出多項宣教運動。此一時期,台灣和幾個華人地區教會共同推出「東南亞主日學教材」,只可惜匆促上路,又不夠注意神學詮釋的周延,因此使用情況並不理想,許多教會又回到「統一課」。直到1970年代,總會委派專攻基督教教育的人士著手策劃新教材,乃擷取國外課程之優點,以生活和聖經為中心,編輯出符合長老教會精神又能適情適性的教材教法,其成果頗為顯著。

然而,1980年以後,長老教會的宣教模式似乎有些停滯,且經常套用外國的教會模式,導致宣教觀點莫衷一是,連帶使得主日學人數減少,1965年尚有3萬5797名,1985年卻減少為2萬2016名,下降幅度38%。因此,有識之士在危機感的促動之下,1989年終於研訂出本土自編教材,重新將教會的根柢扎穩,主日學教育也因此邁向新的視野。

&nbsp2000年~

近年來,有些教會將主日學改到週間,也有易名為「週末快樂營」,或引入MEBIG等活潑課程,甚至在宗教教育外增加才藝教室。無論形式如何變遷,只要本乎聖經、重視基督教信仰的觀點不變,仍延續了主日學的精神。再者,對長老教會而言,更清楚界定主日學以「教導年幼至老年者,相信和接受耶穌基督為救主,並裝備訓練成為健全的基督徒為宗旨。」因此,主日學並不拘泥時間,年齡也沒有限制,若同時發展穩固的兒童、青少年、成人主日學,相信必是合上帝心意的事工。

開花結果

從主日紀念走向兒童宣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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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會節日普遍受信徒重視,因為聖經記載:上帝創造日月星辰,具有「分晝夜、作記號、定節令、日子、年歲」的功用;同時,聖經又記載以色列人在埃及地受壓迫,希望重獲自由,並能「向耶和華守節」,恢復「上帝選民」的身分。因此,節日的意義對信徒生活的重要性自不待言,每逢復活節、聖靈降臨節、聖誕節等日子,無不舉行特別禮拜及相關紀念活動,以再次激發基督徒的信仰心志。

根據教會史料記載,台灣主日學的專屬紀念日始於1934年。當時,南、北牧長聯合議事,指定4月第3個主日為「台灣主日學紀念日」(1975年改為「長榮中學紀念日」,1976年改為「教會學校紀念日」,擴大到中學、大專與神學院,沿用至今。)翌年,教會牧長為呼應世界基督教的腳步,決定於10月第3主日共同遵守「世界主日學紀念日」,呼籲各教會舉行紀念禮拜,鼓舞會友奉獻,投入教育事工。不但如此,基督徒也投書《台灣教會公報》,強調兒童受到上帝疼愛,應在大人教導下遠離罪惡,以承接未來的文化。當時的基督徒認為,連政府都如此重視初等教育,則教會更不能忽略主日學事工。從此之後,10月第3主日就成為主日學紀念日,延續至今。

特別的是,1935年對台灣基督徒而言,非常具有歷史意義,該年適逢早期主日學雛型「庇哩亞會」以及長榮中學創設50週年,同時也是宣教師巴克禮來台60週年、長老教會傳入台灣70週年。這幾個整數年,象徵基督教本土化的努力,也代表教育事業的新里程碑。

對教會發展而言,主日學紀念日的意義在於:從信仰教育的角度來看整體上帝國的宣教,例如1930年代,基督徒也是分別從歷史與聖經的角度,對教會的成長予以回顧與展望,基督徒抱持進取的觀念,對教會與社會懷著期待,並有相當數量的人經驗到信仰內涵的轉變,激發「大舉傳道」的熱心。吾人若是重新回到耶穌基督並祂釘十字架的福音真理,這樣的精神仍能在今天重現。

不但如此,2011年總會鑑於教育事工之多重面向,包含全齡教材出版、主日學師資培育、生命教育推廣、教育研究發展等,乃經由年會公決通過,將「世界主日學奉獻主日」更名為「教會教育事工奉獻主日」。此係符合目前的宣教方向,進一步將「主日學」的精神提升,使之不拘年齡、不限期日,朝向全人教育的目標邁進,此一新的眼光頗為正確。

箴言記載:「教養孩童,使他走當行的道,就是到老他也不偏離。」時至今日,主日學的意涵已經不侷限禮拜日或教室內,乃逐漸具有兒童宣教的意義,亦即兒童就是宣教的對象,也是宣教的出口,今日的兒童就是明日的教會接棒人。更要緊的是,信仰教育範疇早已涵蓋全年齡層,若能回顧過去的歷史脈絡,重視當下的教育傳承,相信對未來會有更前瞻的思考。

綜觀主日學的落地生根、開花結果,其實正是長老教會在台灣的縮影。我們應該期待,無論在課程、教材、活動,都能將眼光涵蓋地上與天家、普世與本土、聖經與生活。毋庸置疑的,主日學之根基仍在於上帝的話語,透過聖經的內容,培育學生有整全的信仰,使之在信息的傳達中,充滿愛神愛人的心懷。期待吾人更多關注從兒童到全人的信仰教育,使之從福音來獲得生命的改變,進而能透過信仰的實踐,從現實的生活中來反省、見證,進而具備宣教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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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5年,宣教師來台宣教後,引進兒童教育,並在教會設置「教會小學」,教導兒童識字、讀聖經。相片為1898年左右,拔馬(今左鎮)教會小學情景。(相片取目《使信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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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湠繁殖

信仰前輩從小「識道理」

回顧歷來主日學的發展,據教會規定,兒童長大後要「識道理」方能接受正式的成人洗禮,因此需要加強白話字讀寫、認識基督教信仰。當年主日學內容不外乎以詩歌與聖經義理為主,並輔以白話字、圖畫及遊戲,上課時間不長,學生卻印象深刻;同時,教會組織校長會議和主日學大會,規模漸趨完備。以下乃藉由幾位信仰前輩的親身經歷,帶我們一起穿過時光隧道。

黃俟命牧師/1890~1950年

初代台人牧師黃俟命擔任中學舍監兼宗教主任時,時常關懷住宿生,輔助其身心靈發展。在他影響下,多名學生主動至各教會帶領主日學並培養經驗。是時,黃俟命、潘道榮、鄭溪泮等牧師合力研究教材教法、組織主日學教員會、舉辦夏季學校,所以宣教師萬榮華(Edward Band)說校長是學校的「頭」,但黃氏卻是學校的「心」。

黃受惠長老/1898~1985年

台南太平境教會黃受惠長老留學東京,對幼稚教育留下深刻印象,返台後邀集會友修繕主日學教室,其後成立「愛兒園」,擔任首任園長。在他苦心經營之下,事務蓬勃發展,並向政府立案為私立太平境幼稚園,形成「主日學」和「幼稚園」相輔相成的模範。

黃武東牧師/1909~1994年

前長老教會總幹事黃武東非常喜歡隨家人共赴教會。他7歲隨父親入信、習白話字,其課本名曰「字母」,他自述年幼懵懂,學到11歲才記住。1935年,黃武東就任斗六教會,是時教會振興,會友增加,主日學教室無法容納學生,必須借用禮拜堂、宿舍或空地。不久,該會獲得良機,設立通風、採光、設備均佳的專用教室。顯然,童年的基礎是黃武東日後致力於主日學的契機。

蘭大弼醫師/1914~2010年

獻身中部醫療傳教的蘭大弼醫師(Dr. David Landsborough IV)自述,幼時愛吟聖歌,聆聽耶穌事蹟以及結交台人友伴。他認為白話字比漢字簡單,便於記憶台語詞彙,對於後來在泉州的醫務推廣有相當注意。其母連瑪玉(Marjorie Landsborough)是彰化教會最資深的主日學教員,她帶領彰化醫館員工教導詩歌、聖經故事,組織兒童合唱團,學生超過百人。

林高雪貞長老/1926~2006年

曾任岡山教會長老的林高雪貞,自述幼時的聖經基礎始於主日學,尤其是懷孕女教員唱「背嬰兒」詩歌模樣,既逗趣又辛苦。而更「辛苦」的還有和她同齡的牧師之子,不但要掃地,聽故事要坐第一排,還得跟著參加主日禮拜。後來,林高雪貞赴日就讀青山學院,童年經驗成為人生重要的回憶。

賴永祥長老/1922年~

教會史學者、前哈佛燕京圖書館副館長賴永祥長老,於1930年左右開始上主日學,認為詩歌、故事、遊戲、讀經等內容有趣又有益。賴氏從小接觸聖經故事,熟習白話字,年紀輕輕已能勝任主日學助教。

高俊明牧師/1929年~

前長老教會總幹事高俊明牧師的母親,畢生重視信仰教育和社會服務,對兒童春風化雨,數十年如一日。她曾任長老、婦女會長、中會婦女部長、長榮女中校友會長和董事長,獻身培育事工不遺餘力。有趣的是,高家毗鄰教會,對高俊明卻是「地利之不便」,他坦承幼時對教會缺乏興趣,常找藉口玩耍,是個「令父母親煩惱擔憂的小孩」。不過,母親的良好榜樣確實也造就了高俊明的信仰根基,影響其投入社會關懷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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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日學理念示意圖;日治時期,潘道榮牧師出任全台主日學主事,與牧長合力研究教材及教法。(圖表取自《主日學中心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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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主日學兒童人數之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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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昭和10年),適逢南部台灣基督長老教會設教70週年,主日學部會表揚資深教員;圖為安平教會張阿好當年獲得的獎狀。(相片取自安平教會1998年出版之設教百週年紀念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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