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吾
近年來中文詩歌的創作可說是蓬勃發展，數量可觀、形形色色的詩歌不斷地推陳出新，頗有目不暇給之感。其中具有一定影響力的，即是1993年成立於美國加州的「讚美之泉」，迄今已推出涵蓋中文、英文、台語、韓文、日文等50幾張敬拜讚美專輯，每年舉辦的巡迴特會也往往吸引不少弟兄姊妹共襄盛舉。不過，多年以來，我因為種種原因，只赴會過一次，而這幾年來，因為個人好惡，聽過的新歌也是屈指可數。
會提到讚美之泉，主要是近日突然想起他們這首詩歌〈除祢以外〉，收錄在讚美之泉1997年第二張專輯《耶和華祝福滿滿》，由林良真摘編經文作詞、作曲，是以詩篇73篇25、26節，也就是堪稱此篇結論的經文，以此為基礎稍加改編，曾經是許多聚會選用的短歌。除了音律悠然、抑揚頓挫讓人沉浸，歌詞的節錄與改編也屬佳作。
歌詞中，屢屢以「除祢以外」表明對主的傾心吐意、無有他求，四問「有誰？」在當年亦讓許多人在聚會中唱起〈除祢以外〉時感動不已。詩歌尾聲坦言自己肉體終有朽壞，但主是我們心裡的力量，是一生的福分，直到永遠，更提醒我們在這極之有限、有盡期、必朽壞的年日中，追求、切慕那不朽壞、極重無比永遠的榮耀。
會回想起這首好久沒有唱過、聽過的詩歌也非無緣無故，乃是因為日前與弟弟在分享個人靈修進度時，他表示最近讀到詩篇，隨著在基督裡越多經歷信仰，越能和詩篇的文字共鳴。這不難理解，因為詩篇不同於律法典章由高天賜下，也不若先知的書，是主藉著祂的僕人對偏行己路者發出挽回的呼喚、對主眼中看為惡之事提出痛心的指責，詩篇乃是人經歷了生命中的起落、得失、喜憂，是人與至高者相會，受神恩感而抒發的回應。
我們走過細節雖有出入、本質卻是相同的路，故能與詩人呼應，也可以視為是個證據，證明我們與古時的聖徒同感一靈，我們在跟隨基督腳蹤、尋求神的過程中，即使身處不同的時空，卻有著同樣的感受。
亞薩的糾結
在與兄弟的互動中，第一個想到的例證就是詩篇73篇，因為這是個人色彩相當濃厚的一篇詩篇，〈除祢以外〉這首當代詩歌援引的只是結論的一部分，在此之前，還有一連串激烈的辯證。這篇詩篇的起頭，好像是帶著感恩的：「神實在恩待以色列那些清心的人！」（詩篇73篇1節）但是隨著緊接而來的論述，令我們清楚地感受到詩人亞薩那強烈、鮮明的情緒。
亞薩對世代的觀察，與成功神學擁戴者所提倡的大相逕庭。亞薩不但沒有看到敬虔的人得世上財富，沒有看到良善的人得到應有的報賞，相反地，他看到惡人享平安、狂傲的人得富足，這群以惡事為誇口的人不僅得以善終，更似一生康健安泰，他們沒有遇到什麼苦難災厄，所得的超乎所求所想。而他們不僅沒有因所得的好處向神獻上感恩，反倒益發顯出猖狂、褻瀆與毀謗，一副心中沒有神、眼中沒有人的態度。而屬神的百姓呢？留給他們的只有滿杯的苦水（10節）。
亞薩睜眼瞪著惡人的安逸、所得的財富，忍不住咬牙切齒、帶著沮喪洩氣地說：「我實在徒然潔淨了我的心，徒然洗手表明無辜。」（詩篇73篇13節）我們可以體會亞薩的義憤填膺，因為這樣的事，如今仍然不斷上演，我們並不陌生，說不定我們也曾如亞薩發過這樣的議論。不過亞薩在這個怒氣勃發的當下，說了句發人深省的話：「我若說，我要這樣講，這就是以奸詐待祢的眾子。」（15節）
這誠然是亞薩很可貴的見證，在那樣的當下，他清楚地醒覺不能只顧及自己的情緒感受，還需要顧念神的百姓。他不能因為看到惡人得善報，就認定自己的清潔、純正是徒然枉費，他若這樣說，是得罪了屬神的人，形同離善行惡。
這個反應值得我們深思，我們為著弟兄姊妹的緣故，總要靠著主的恩典，在愛中說誠實話，為要使弟兄姊妹得造就、益處。我們可以特別注意保羅在論及先知講道這恩賜之前，先提出了愛的真諦（哥林多前書13、14章），足見兩者之間的關聯。亞薩雖然沒有在此時說出富建造性的話，但是他深知他亦不能留下絆腳石，於是他在這裡住了口。
但亞薩的問題仍然沒有解決，他所見的仍是如此血淋淋、如此令人目不忍睹的事實，實在無從否認，於是他無奈地承認：「我思索怎能明白這事，眼看實係為難。」（16節）這或許是屬主的人經常會遭遇的為難衝突，這世界有許多的紛擾、有許多的爭議，世俗的價值往往與我們藉聖經所信、所持守的牴觸，正如亞薩顯然有一顆正直的心，但他所處的環境不是如此。
等我進了聖所
在亞薩的詩篇中，解決他難題的關鍵是「等我進了神的聖所，思想他們的結局。」（17節）當他進入到那有施恩寶座、有神同在、神與人相會之處，詩人猛然意識到，他之前的憤恨、不平並不是出於神，恐怕是自義的成分居多。
等亞薩進入至聖所，與神親近、按著神的心意思想時，神光照他，讓他得到了截然不同的答案。他才知道，惡人一生平順、富足、死亡時沒有苦痛，原來不過只是雲煙，肉體的死亡，並不是他們最終的結局。
亞薩的領會與新約所載死後有審判（希伯來書9章27節）的啟示相合，沉淪、荒涼、滅絕，才是這些惡人真正、最終的結局。
得到了這啟示的亞薩，不是撫掌稱快，而是陳明他的苦澀、無知，原來自己先前的怨懟看似合情合理、指證歷歷，但在永恆的神面前卻不值一提，只是顯出自己的愚昧。然而，主是應當稱頌的，因為亞薩在懊悔之後，指出至高者不僅向我們顯出祂的心意，更如既慈祥又嚴格的父親以手牽引、以訓言教導，直到我們進到預定的榮耀裡（23、24節），這是何等的慈愛與恩惠？
與神的距離
亞薩有了這些認識，經過了思緒的劇烈衝擊、轉折，最後以「除祢以外」作為結語，也就是這首詩歌主要節錄的部分。詩人沒有否定這世界的敗壞，但是他更加需要、也是唯一必要的是親近神，而非為此心懷不平，進而控訴惡人。
我們固然該為這個世界的罪惡憂心，應當慎思明辨這世界的思潮，避免隨波逐流；然而，我們無論如何不會是審判者。領受、宣讀神的律法，藉之曉得神的心意，已是我們所得極大又寶貴、不可或缺的恩典。
彷彿表明除主以外天上無所愛、地上無所求尚且不足，亞薩在最後以嚴肅而絕對的口吻說道：「遠離祢的，必要死亡；凡離棄祢行邪淫的，祢都滅絕了。」（27節）問題的癥結，不在於亞薩最初看到的惡人善報等現象，問題的關鍵在於親近神與否，因此詩人以此表明：「但我親近神是於我有益；我以主耶和華為我的避難所，好叫我述說祢一切的作為。」（28節）回應了他前面一連串的質問，當他進到至聖所思想、親近那公義慈愛的永存者，他深深體會神是他的避難所，他口中的「除祢以外」，有著對世界、人性敗壞的認識，還有對至高者的深刻渴慕。
〈除祢以外〉
除祢以外，在天上我還能有誰？
除祢以外，在地上我別無眷戀。
除祢以外，有誰能擦乾我眼淚？
除祢以外，有誰能帶給我安慰？
雖然我的肉體和我的心腸漸漸的衰退，
但是神是我心裡的力量，
是我的福分，直到永遠。
註：資料參考《新靈糧詩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