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昌發（玉山神學院客座教授）
主顯節是慶祝耶穌降生後首次顯露給外邦人（指東方星象家）的節日，依教會曆是在1月6日。
大約公元前4年，在羅馬殖民統治之下，大衛的後裔出生在平靜的小城伯利恆。這原是一件人間小事，但祂的出生，卻伴隨著天上異景。有星象家長期觀察天象，在東方看見祂的星升起，這是一個不凡的徵兆，亞歷山大出生時就有相似的記載。而這徵兆與當時的禁書《西斯塔斯神諭》相關，書本預言：「羅馬這個名字，也就是現時統治世界的力量，將要從地面上被擦掉，治權將要歸回亞洲；那時，東方將再次施行統治，西方將要稱臣。」
這神諭對被羅馬壓迫的民族是一個釋放的信息，也是盼望的徵兆；對羅馬帝國卻如芒刺在背，人民若讀這禁書，必被處死，因為神諭挑戰了羅馬統治的合法性。書可禁，但受壓迫者的盼望無法禁，偤太人和許多民族都盼望有新王出現結束羅馬的統治。星象家來朝拜耶穌，正是東方期待一位智慧王的出生與偤太人盼望彌賽亞出生的交會。
★ 天無二日，地無二王 ★
這幾個星象家千里迢迢從東方來到耶路撒冷，他們應該暗中小心地查訪，卻心急地走向王宮，向希律王問說：「那出生要作偤太人的王的在哪裡？我們在東方看見了祂的星，特地來朝拜祂。」希律王一聽，心頭一震，權力的焦慮就像被引爆的炸彈，馬上使耶路撒冷全城的人陷入不安中。
「天無二日，地無二王」是希律奉行的至高原則，權力是他的終極關懷。因此，任何挑戰其權位的消息都讓他寢食難安，更何況是生來要作偤太王的偉大人物？希律是靠羅馬勢力當上偤太王的以東人，但他活在失去權力的焦慮中。權力慾望越大，心靈越腐敗，越不安。希律因猜忌而殺妻、屠子。羅馬皇帝奧古斯都曾說：「作希律的豬（Hus），還比作他的兒子（Huios）好得多。」耶路撒冷意為「平安之城」，卻因「屠夫」希律成了「不安之城」，這是諷刺的交會。
★ 預言與冷漠 ★
伯利恆，一個易受忽視的小城卻承載了彌賽亞的誕生。先知的預言應該會讓宗教領袖振奮不已，因為彌賽亞的誕生是整體偤太人期盼已久的大事。但意外地，祭司長和經學教師卻冷漠以對，既不振奮，也不追問，更不考慮去尋找民族的盼望──彌賽亞。啟示一旦被壟斷，盼望也被斬斷。相對於冷漠的宗教領袖，希律卻熱心地圖謀，暗地裡召見從東方來的星象家，向他們查問那顆星出現的準確日子，然後詐說：「你們去，仔細尋找那小孩子，找著了就來向我報告，我也好去拜祂。」
宗教領袖和希律一冷一熱，卻同心要斬斷人民的盼望，這是黑暗和死亡的交會。
★ 平凡之家與智慧之王 ★
這時的耶穌已經不是初生的嬰兒，而是小孩子；耶穌出身卑微，卻受至尊的朝拜。難以理解的是：東方星象家沒懷疑出身寒微的耶穌是他們跋涉千里所尋找、所期待的智慧之王；而以謙卑、用對待君王的大禮，心悅誠服地俯伏朝拜。難道他們不會因為房子的簡陋和馬利亞的平凡起疑、失望？
這問題從打開寶盒，拿出黃金、乳香、沒藥等禮物獻給耶穌，已經有了答案。東方星象家所獻的是很特別的禮物，代表耶穌特別的三重身分交會：君王、神子和受苦的奴僕。耶穌是君王，卻不是人間大權在握的君王，而是誠如拿破崙年老時所說的君王：「拿撒勒人耶穌贏了！祂不費一兵一卒，卻以愛征服了人類的心。」耶穌是超越種族、階級、性別和文化的愛的化身。乳香是獻給上帝的貢物，以此來象徵耶穌的神性；沒藥是奇怪的禮物，因沒藥是當地人過世、埋葬時用的香料，這禮物弔詭地指出耶穌要以死來成為贖罪的羔羊。
★ 愛與智慧的交會 ★
耶路撒冷和伯利恆是榮耀與卑微的對比，連東方星象家都無法避免耶城的吸引力。因為希伯來聖經的先知們都預言錫安未來的偉大和重要，只有彌迦以短短的一段話論到伯利恆的未來。但來自東方的智者，卻在星的引導下，與人類的未來交會。只要是關注人類未來的智慧都可以在小城伯利恆交會。主顯節的偉大意義正在此，上帝認同人類苦難的愛，與回應這愛的智者在此交會。
假如東方智者的故事在馬太福音2章12節結束：「在夢中，上帝指示他們不要回去見希律，於是他們從另一條路回自己的家鄉去。」我們會多麼慶幸；可惜，這不是馬太式的圓滿結局，也不是權力的本質，而是逃難和大屠殺的開始。「他們走了以後，主的天使在約瑟的夢中顯現，說：『起來！帶著小孩子和祂的母親逃往埃及……因為希律要搜索這孩子，要殺害祂。』於是，約瑟動身，連夜帶著孩子和祂的母親逃往埃及。」約瑟連告知其他父母的時間都沒有，就急如星火帶著小孩耶穌和馬利亞逃往埃及。希律則下令屠殺伯利恆和附近兩歲以內天真無邪的小孩，斬斷偤太人的盼望。
「屠殺無辜」與「人民的盼望」是何等強烈的對比？耶穌的降生是關乎萬民的好消息、是照亮外邦人的光，但對伯利恆天真無邪的孩童，卻是「要命的禍音」。東方智者問錯人，智者反成愚者，更可怕的是：無心一問，血流成河。伯利恆的母親除了哀號，只有傷痛和憤怒的眼淚。
讀馬太福音2章，總會想起出埃及記2章摩西的故事：惡王的死亡命令，命令下無辜男孩的血和母親的淚，浩劫餘生的小孩。擁有生殺大權的君王與無力無助的孩童交會，這是必勝與必敗的對遇；不過，我們也發現：法老的手與上帝的手交會，必勝的反成必敗的。主顯節讓我們在歷史、民族苦難、與人類盼望中交會，看到新希望的浪潮，衝擊著記憶的巨岩，激起出埃及的大浪，在我們心中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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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上帝掌權，我們可以在混亂中看見秩序；在極度不安中心存盼望。從上帝而來的愛的力量勝過權力的慾望；在獨裁者殺戮的哀傷中，和平的君王──耶穌不但已經降生，而且已經成為小孩，祂將帶領所有在法老暴力下的人民出埃及，走向釋放、自由的應許之地。
林懷民曾說一句讓我深深感動的話：「我愛台灣，因為這是一個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地方。」宋泉盛牧師說：「宗教不是人民的鴉片，而是使不可能成為可能的改革力量。」基督的信仰就是一個從小小的伯利恆開始的改革，以服事最卑微的人來參與上帝國的革命。主顯節寶貴而美麗的意義，就是我們被上帝邀請來參與這個重建新秩序的革命。願你在最微小的人中遇到耶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