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不可雕刻偶像|第2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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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上帝呼召我到厄瓜多,
我必定會在這裡找到歸屬感,並且滿懷信心,
確知事情會照著它既定的軌跡發生。

作◉伊莉莎白‧艾略特(Elisabeth Elliot)
譯◉洪敬慧

「親愛的,妳覺得整趟火車之旅很辛苦嗎?」麥當納太太遞過來一杯茶。

「喔,不會。」我說:「只是因為起了個大早,我現在有點睏了。但沿路風景真美,讓我沒有那麼注意火車是否舒適。」

「這不像妳在美國習慣坐的那種火車吧?我聽說美國的火車很漂亮。」麥當納太太講話時,某些咬字還帶有蘇格蘭口音,儘管她說自己已經離開家鄉許多年了。我饒有興趣地看著她倒了一杯茶,將一隻空杯移過來,再將第一隻杯子的茶倒入空杯。

「妳一定很好奇我在做什麼。」她說話時,紅潤的臉上泛著微笑:「喔,這是個有趣的習慣。伊恩喜歡先溫熱他的杯子,所以我會先倒在他的杯子裡,這樣他拿到的杯子就是熱的。」她將糖罐挪到我面前。

(繪圖/劉聖秋)

「伊恩?伊恩?親愛的?」她呼喚先生。

「來了,珍妮特,我來了。」他從掛著印花簾子的門走進房間。他走路時,雙腳會稍稍摩擦著地面。他停頓一會兒,定定地注視著我們倆,先看她太太,再看著我。他把椅子從桌邊拉出來時,手幾乎無法察覺地微微顫抖著,然後他微笑著坐下來。

「親愛的,這裡有你的燕麥餅,說不定瑪格莉特也會喜歡。我母親以前常做這個。」麥當納太太邊說邊遞了一個盛著棕色餅乾的瓷盤給我。「伊恩很喜歡吃這種餅乾,不過我在這裡找不到合適的燕麥,必須另找替代品。」

「我在蘇格蘭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伊恩說,幾近溫柔地拿起一塊。他仰起臉,閉上眼睛,「父啊!」他禱告說:「祢已將所有的美好都賞賜給我們,我們打從心裡感謝祢。阿們。」

我一生中聽過很多禱告,但很少禱告讓我這麼深有同感。那正是我想說的。那些廣袤的山谷、湖泊、潔白的鳥兒、草屋和山上的堡壘,都令人嘆為觀止。我走出一個個山口,爬上更遠的山丘,穿越更多的沙漠,經過一片又一片的海芋田,那經典又簡潔的造型如此可愛。而後我到達懷拉帕巴鎮的火車站,越過一些在等車的印第安人的肩膀,我看到了麥當納先生慈祥的面孔(我當時想著,他看起來就像一位好牧人)。而此刻,在這個房間,陽光透過窗台上的天竺葵照進來,熱茶和鬆脆餅乾的味道──對所有一切,以及眼前這兩位真誠溫暖接待我的人,任何精美的禱詞都無法表達我的感謝,「一切都很美好,我們感謝祢。」

這正是我盼望的。如果上帝呼召我到厄瓜多,我必定會在這裡找到歸屬感,並且滿懷信心,確知事情會照著它既定的軌跡發生。抵達這個國家的頭幾日是那樣陌生而令人不安,我失去了信心,想著自己是否做錯了什麼。我的呼召似乎變得沒那麼確定,也許是因為天氣悶熱,也許是因為我驚訝地發現自己在這裡就像個異類。如果能找到原因,我就會很快平靜下來,但如果找不到,我就會繼續煩惱。

為什麼呢?舉例來說,當我在瓜亞基爾幫一群宣教師折福音單張時,他們用的語言總讓我覺得有點像在表演。他們講到人,會用「靈魂」這個詞替代;講到城市,會說是「需要」;講到教會聚會,則說是「出席率」。我並不是覺得這種觀點有問題,絕對不是,我是懷疑這問題源於我自己,我無法全心全意地分享。難道我不是被呼召來與這些主的僕人同甘共苦的嗎?

(繪圖/劉聖秋)

*****

但在這裡,麥當納夫婦的家,一切就不一樣了。我找到一種安寧和簡樸,我的靈魂彷彿被膏抹了。骨瓷茶杯、銀湯匙,我想,它們一定年代久遠,說不定是麥當納太太家族的傳家之寶。他們家中的家具簡樸而厚重,是厄瓜多風的設計。在我看來,他們既沒有生活在簡陋的環境,也沒有過分奢華。這讓我想起我美國的家,那裡少數幾樣漂亮的東西都是別人送的,像是東方風格的地毯和景泰藍花瓶,其他東西則很實用且價格廉宜。因為我的父母認為所有錢財都歸上帝,所以他們習慣買這樣的東西。

「妳無法想像我們是怎樣為了這件事禱告的。」麥當納先生對我說:「妳知道的,我們以為自己要去做印第安人的事工,31年前,我們來到這些山區,在周遭的小村莊裡賣聖經。我們賣得不好,因為沒有幾個人識字,而且他們會怕我們,看到我們這種外國人走近,他們就逃跑了。但上帝給我們一個寶貴的機會──有一位老弟兄住在離這裡七公里遠的地方,他是第一個買聖經的人。他不識字,但他一直想擁有一本書。『如果我有一本書,我就可以學怎麼讀書。』他說:『要是我有一本書就好了。』當我找上門時,他說:『這就是我想要的,我想要這本書。』他的太太罵他浪費錢,但是他根本不理會。他走到後頭的房間,我聽到他挪動箱子和其他物品的聲音,他一定是把錢藏在某個地方。他的太太沖著他吼叫:『所以就算讓孩子挨餓,你也不會買隻雞回來,而是去買一本書!』總之,他買了聖經,而且他學會了怎麼讀。幾年後我回去時,他正在讀聖經,他現在對聖經從頭到尾瞭若指掌,而且我認為他也認識了那位作者。所以妳看,親愛的瑪格莉特,主知道祂要做什麼。」

麥當納先生又拿餅乾給我,然後把杯子遞給太太,麥當納太太倒了一些牛奶和茶給他。「但你本來是要告訴瑪格莉特,我們想做印第安人的事工。親愛的,你離題了。」

「喔!對,我們在這裡住了28年。我們在這地區賣了幾年聖經,我想可能有五年,期間來到這裡定居。我們拜訪鎮上的人,還有住在山上的印第安人,但他們只在有市集時來鎮上,平時都住得很遠。我們發現無法把他們留在這裡足夠長的時間,好進行一些事工,也沒辦法經常去他們的家探訪,我們有孩子,妳知道的。」他啜了一口茶。

「你們有幾個孩子?」我問。

「三個。」麥當納太太答道,她眼神晶亮地說:「兩個女孩,一個男孩。」

「你們的兒子不是宣教師嗎?」我問。

「喔!是啊,在非洲的坦干伊加。他在那兒兩年了,我們上週才收到他的消息,他找到未來的妻子了。她是個英國女孩,一名護士,還在學習當地的語言。雖然他們一年後才會結婚,但我們很為兒子感到開心,妳知道的,一個年輕男子那樣獨自在很遠的地方生活,似乎不太好。」麥當納太太從座椅上站起身,手裡拿著茶壺,熱切地看著我說:「我等會兒給妳看他寄來的那個女孩的照片,她看起來像個好女孩。我光顧著講話,妳杯子都空了,我去把水加熱一下。」她走到角落的煤油爐那裡,把茶壺放在一旁,拿起冒著蒸氣的燒水壺倒水。她的丈夫從房間另一側看著她彎腰的身影。她直起身子,將一縷白髮塞進腦後用簪子綰起的髮髻中,看了看時鐘,再把茶壺端回桌上。

(繪圖/劉聖秋)

「來,親愛的瑪格莉特,幫妳倒滿。妳一定累了吧,不會?啊,妳還年輕。回來我們有兩個女兒這個話題,瓊嫁給堪薩斯州的一位醫生,瑪麗還在念書,她想當老師,有時我們很掛念她。」她看著天竺葵,頭微微偏向一邊,舉起杯子卻沒有喝,說:「啊,她是個可愛的女孩,一開始她根本離不開我們,但後來不知怎麼地她似乎不想回家了。有一次,我們整整五個星期沒有她的消息,斷斷續續從蘇格蘭其他人那裡聽說她到處亂跑,也沒去教會,變得有點叛逆。主知道她的需要,我們不知道,只能將她交給主。祂是大牧者,不會讓自己的羊走失。我們知道的,不是嗎?伊恩,我們話太多了。瑪格莉特,妳一定想小睡一下。我們還沒聽到妳的故事呢,親愛的,明天妳再告訴我們,不必急於一時。妳累了,來吧,讓我帶妳去妳的房間。妳不知道妳來是多好的一件事,我們禱告很久,求主能差派人來與我們同工。」她將手放在桌子邊緣,撐起身子站起來,說:「妳會愛上印第安人的,我知道妳會喜歡他們,但妳也會發現事情沒那麼容易。」

「不,我不認為我會發現。每個人都告訴我他們多麼難以接近,但在主沒有難成的事。」這些話脫口而出時,我馬上感覺不對勁。我憑什麼對經驗老道的宣教師說這種話?

麥當納太太摟著我,說:「跟著那位牧人,瑪格莉特,祂知道怎麼做,『不怕遭受傷害,因為祢與我同在。』祂應許會與我們同在,伊恩和我就是在這裡明白這件事。」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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