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有志
一次會議
1942年，1月。做事幹練的秘書正在一間寬敞、乾淨的會議室裡，準備著待會兒開會需要的文件及紙筆。每個座位桌上都放著名牌，資料整齊地擺放著。將近開會時間，與會者陸續乘車抵達會場。他們不急不徐地步入大廳，禮貌地彼此寒暄與交談，一切看起來優雅而有秩序。
等候一小段時間之後，會議的主席及要員都到場了，他們便依序入座，開始商談今天的議程。這場會議預計不會太長，雖然上午討論的時間會久一些，但午飯過後，只要在不多的爭議處進一步協商，很容易便能達到共識。那時天色應該還未晚，回到城裡還能有些許時間辦公，場務人員也能得到充足的休息。
冬天的萬湖別墅寧靜而安詳，前庭的地上還留著昨晚的殘雪，賓客的座車在冷空氣裡散著溫熱的霧氣，後院面對的銀色湖面和天空連成一色。不過別墅裡有供暖設備，大家可以脫去厚重的大衣，自在地坐在位置上議事。廚房裡侍從們從容地工作，他們只需要準備十二、三人的分量。今天的午餐不是鋪張的宴席，多數是點心形態的冷菜，但內容仍是精緻的，有高級餐廳的水準。既滿足肚腹需要，也方便議員隨時取用，用餐時可以繼續討論一些話題。
各個議員分別代表元首轄下的各個機構，而單位與單位之間充分尊重彼此的業務。議員們都有豐富學養，兼具學術能力與工作資歷，多數人有博士以上的學位。有些人雖身負軍職，也有良好的學術背景，兼顧實務與理論自不待言。
一群精英
今日的議題雖然有些時限與急迫性，但議員們還是保持良好的風度，意見分歧時也不至激動。他們留意於充分溝通，這是他們心裡的默契。遇上一些歧異的環節可以稍微休息，在更多交換意見後，總是能異中求同。他們討論的方式很理性，也很嚴謹，推動政策時可能遇到的問題和困難都一一提出，實際推動的時間和模式也一再確認，這些都體現他們務實的態度與做事方式。事實上，這是他們共同的語言。
他們對議題的分析有足夠的深度，有些部分會深入到價值觀的層面。無論如何，他們終究會把方向調到最大公約數，那就是公眾利益與國家利益。只要少一些主觀，各退一步，就一定有機會讓彼此找到共識的立足點，使議程再往前推進。
還有一些討論會涉及到操作時的細節，這些也不能忽略，而細心的議員總是能夠找出問題的癥結。一個問題往往會衍生其他牽一髮而動全身的關鍵，這些都需要仔細推敲、推演、預判。不過，科技與技術的創新大多可以解決這類情況。因為主責的政策不同，所以考量上會有差異，所以在定出最後的結論時，有一部分人需要遊說，因為決議要落實會和人有關，而其中多少會牽涉到個人的情感和工作感受。
有些議員提出一些疑點，預告一些可能的不良後果。那些部分確實值得重視，不過大多數議員認為，心理素質是可以培養和練習的。過往一些小規模的實作經驗顯示，改善工作流程，加上良好的分工，足以降低這些風險，可以很大程度上保證工作者的身心都能照應得當。此外，加以一些先進的操作工具和科技，這些疑慮一定可以大為減低。
一個解決方案
經過有效率的討論，會議很快地在預計的時間內達成了共識。還有其他要事的議員繼續趕往下個工作，其他人則把握時間休息，暫時自公務抽身，在莊園遊憩。
秘書抓緊時間完成會議紀錄，並清楚記載會議的結論，以及開會議員的職稱、與姓名，其中幾個特別耐人尋味，譬如：親衛隊人種與移居部部長奧托‧胡夫曼、祕密國家警察總警官海因里希‧繆勒、國家安全部「猶太人及疏離事務」辦公室專員暨會議紀錄秘書阿道夫‧艾希曼、處決小隊「專案組」總指揮，會議結論則是：執行「猶太人問題最終解決方案」。
這場會議，造成歐洲近900萬猶太人與其他民族在短短數年之間，遭到大規模而有系統的屠殺。
一個千古謊言
《淨化論》（The Conference）這部電影以寫實的方式重現當年萬湖會議的場景和過程。觀眾成為會議中沉默的第三者，能感受會場的氣氛，能聽到討論的每一句話，能經歷每個細節的推敲，能得知會議的結論。當議員們坐在舒適的會議室討論時，我們也坐在相當舒適的沙發上觀看。在這樣相似的環境下，聽著議員們一本正經討論如何屠殺，如何讓屠殺既科學又有效率，如何讓屠殺有系統，如何讓屠殺手段精益求精，以達到最高的質與量……這無疑是令人痛苦和噁心的過程！
道貌岸然的討論與辯論，掩蓋不了一個事實，就是人的罪惡滔天。而所有罪惡都與謊言有關，謊言就是一切罪行的「元首」。人以謊言為元首，真理便不在他裡面。各樣的聰明、智識、邏輯、科學、甚至道德，成為事奉謊言的貢品，成為圓謊的工具，用來打造虛假的前景，企圖化惡為美，以假代真。這場會議、整個納粹政府、乃至於你我心中的私慾，其實都在進行同一類工程。若非有從神而來的救恩，就沒有人能發現自己身陷其中，會繼續執迷不悟，直到滅亡！
耶穌昔日所言，至今依然振聾發聵：「你們是出於你們的父魔鬼，喜歡按著你們的父的私慾行事。他從起初就是殺人的凶手，不守真理，因為他心裡沒有真理。他說謊是出於本性，因為他本來就是說謊者，也是說謊的人的父。」（約翰福音8章44節，新譯本）而我們只能與約翰同回應：「我們若說自己沒有罪，就是自欺，真理就不在我們裡面了。」（約翰一書1章8節）
本文配圖為電影《淨化論》劇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