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的不是無所不在，而是神的兒子即使道成肉身，也保持完全的神性，以及基於此衍生的一切。
文◎蓋文‧奧特倫（Gavin Ortlund）
譯◎金達萊
三位一體的第二位格聖子，與第一位格聖父、第三位格聖靈一樣，是無所不在的。無論你走到哪裡，聖子都在那裡。事實上，不僅如此，聖經還說祂「常用祂權能的命令托住萬有」（希伯來書1章3節）、「萬有都是靠祂造的」（歌羅西書1章16節）。
我們每年在聖誕節慶祝的神蹟──道成肉身，上帝的兒子成為人──向我們提出一個關於神學教義的問題。比方說，在主後10年，當耶穌還是一個在拿撒勒走動的男孩時，祂無所不在嗎？或者，當祂還是個嬰兒，躺臥在動物當中的馬槽裡，馬利亞給祂餵奶時，祂也是無所不在嗎？我們真的相信在那個時候祂依然托住了萬有、管理每一個夸克和恆星嗎？
根據所謂「加爾文主義道之全在性」（Extra Calvinisticum，又譯「加爾文主義分外說」）的看法，答案都是肯定的。聖子上帝成了人，卻依然是上帝，因此上帝之子的道成肉身不會受到身體的限制，而是在道成肉身同時繼續托住和護理萬有。
這到底怎麼一回事呢？探討這個教義的著作汗牛充棟，但我們只需問三個基本問題，就能重新調整我們的認知，讓我們在每年聖誕歡喜慶祝這奇妙的事件。
這是什麼意思？
加爾文主義分外說是一個詞組，Calvinisticum意為「加爾文的」，extra意為「額外的」或「超越的」。16和17世紀路德宗和改革宗神學家為基督如何在聖餐中同在數度交鋒，此教義應運而生。改革宗的教導是，上帝道成肉身的兒子依然保有超越祂肉身的存在，但路德宗反對。加爾文在《基督教要義》中寫道：
神的兒子以這樣的方式從天降下──祂沒有離開天庭，祂主動且自願生於處女的子宮，在地上行走，並被掛在十字架上。但祂同時繼續托住萬有，就像祂從一開始做的那樣！
但這個教義涉及的基本觀念並非來自加爾文，而是來自一個古老的教義。早在第四世紀，教父亞他那修就寫道：
道沒有被祂的身體束縛，祂存在於肉體，並不妨礙祂同時存在於其他地方。當祂移動祂的身體時，祂並沒有停止用祂的思想和力量來托住萬有……這些在同一時間發生，所以這是神蹟。作為人，祂過著人的生活；作為道，祂護持著宇宙的運行；作為子，祂與父從未停止聯合。
請注意，亞他那修強調的不僅是上帝之子在肉體之外存在，而且還護持和治理宇宙。在加爾文的講道和註釋中，他強調的也不僅是外在空間的存有，還有基督治理萬有和作為超越天使的中保的角色。重要的不是無所不在，而是神的兒子即使道成肉身，也保持完全的神性，以及基於此衍生的一切。
怎麼解釋呢？
加爾文主義道之全在性是一個難以理解的概念。我第一次聽到時，腦海中浮現兩個質疑。
首先，這不合理！說基督既是有限的又是無限的，既具體存在於某處又無所不在，怎麼不自相矛盾呢？第二，這與正統的迦克墩基督論怎麼調和？如果基督真的既有限又無限，難道不會重演古老的涅斯多留主義錯誤，也就是把基督的人性和神性分開嗎？
後來，有一個比喻幫助我理解這個問題（至少理解了一點點）。假設托爾金把自己寫進了《魔戒》，成了故事中一個角色，與甘道夫、佛羅多和其他人一起四處奔波。那麼當然，他不會因為這麼做而不繼續在牛津存在（事實上，他在中土世界的存在完全取決於他在牛津持續寫作），而他在現實與書中並存的情況也沒有違反邏輯。畢竟，中土世界和牛津，可不像芝加哥和紐約是同一個世界的不同地方，而是完全不同的次元或世界。
當然，這只是一個比喻。造物主成為受造物，和作者把自己寫進故事仍是有區別的。然而，上帝和祂創造的世界之間的關係，的確更像牛津和中土世界之間的關係，而不是芝加哥和紐約之間的關係。想像一下托爾金在書中走過夏爾，但同時他仍坐在牛津大學的書桌前，這也許可以多少描述上帝之子如何既具無限的神性又具有限的人性，而且是同一個位格。
為什麼這很重要？
對於否認加爾文主義道之全在性的神學或個人，我並不堅持他們已經完全背離了正統的基督論。然而，確實有幾個重要的迦克墩基督論要點支持這個教義。它支持基督完全和不改變的神性，同時避免「神化」基督的人性的試探──例如，為了解釋祂在聖餐中同在，就認為基督肉體無處不在。我認為正如凱文‧德揚（Kevin De Young）說的那樣：
加爾文主義道之全在性是一個重要的教義，因為它保障了基督神性的超越性（祂不能被容納於某處）和人性的真實性（祂不具備只有神才有的屬性）。
通過保留基督的神性和人性的獨特性，加爾文主義道之全在性幫助我們把道成肉身設想為一種增加，而不是一種減損。也就是說，神的兒子並沒有因為縮小成馬利亞子宮裡的一個小胚胎，就把祂的神性威嚴丟在一旁。相反地，祂來到我們身邊，同時保有祂的全部。一份研究報告這樣總結了這一額外的意義：
道成肉身不是永恆之子放棄祂的國度，而是重申祂對悖逆受造國度的王權。（註）
除了這些，更重要的是，加爾文主義道之全在性可以幫助我們再次對每年聖誕節慶祝的神蹟感到驚嘆。試著想像一下，馬槽裡的那位既是：
•被襁褓裹得緊緊的，卻又充滿諸天。
•依偎著祂的母親，卻把每個原子都定在原處。
•哭著尋求安慰，卻托住了星星。
•睡在驢子中間，卻被天使愛慕。
這無疑給我們唱的詩歌賦予了新的意義：
至高上主披肉體，聖道化身尊降低，
甘與世人居下地，乃我主以馬內利。
註
《加爾文的天主教基督論：加爾文神學中所謂的加爾文分外說的功能》（Calvin’s Catholic Christology: The Function of the So-Called Extra Calvinisticum in Calvin’s Theology），大衛‧威利斯（E. David Willis）。
原文：He Lay in the Manger without Leaving Heave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