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范泉山
有一個母親節，一位詩魂從網路長照中心飄入了我的心靈診間。
他沒有掛號，只是敲門問我可不可以加掛。原來我這一診早已掛滿了各式俗事雜務，再也掛不進絲毫的聖潔。他說，是我一位好久不見卻很要好的朋友介紹他來加掛的。
我問：「是誰？」
他說：「聖靈。」
哦！果然好久不見了，於是我同意他加掛。
他坐進診間，拿出了他的長照中心轉介單，上面寫著：
今生今世（母難日三題之一）
余光中
今生今世，
我最忘情的哭聲有兩次，
一次，在我生命的開始；
一次，在妳生命的告終。
第一次，我不會記得，是聽妳說的。
第二次，妳不會曉得，我說也沒用。
但兩次哭聲的中間啊！
有無窮無盡的笑聲。
一遍一遍又一遍，
迴盪了整整三十年
妳都曉得，我都記得。
多麼深刻愷切的長照紀錄，我即刻翻開我的病歷搜尋歷史，找出了肺腺癌病逝的母親病歷。用被眼淚浸溼的雙手，我在那張長照轉介單的回覆欄寫上：
妳最溫暖的眼神有兩次，
一次，在妳餵我奶瓶的懷中；
一次，在我餵妳胃管的床上。
第一次，我沒有忘記，是我一輩子的熟悉。
第二次，妳無法記住，因為妳已病得太重。
兩次溫暖凝望的中間啊！
有源源不絕的血淚相湧。
一波一波又一波，
濡沫了將近四十年。
妳都靜靜承受，我都沉默沒說。
感謝詩魂這次的掛號。聖靈對母親說：「母親，看妳的兒子。」又對我說：「看你的母親。」因著余光中的詩，我再一次與母親深情相望。在這次的特別門診中，聖靈醫治了我這需要被醫治的醫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