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生
與周邊列國友好是莫蘭的主要政策,更是讓一介布衣晉身權力核心的關鍵,反對女神祭一干人的論點直接觸碰莫蘭的逆鱗,豈可容忍?那些人天天在大街小巷散布這些說法,一個不小心讓亞述人聽到,豈不是妨礙兩國情誼?於公於私,都必須處理。因此莫蘭早在先前已開始籌謀讓這些人消聲匿跡,要求主管亞述事務的特哈薩立即著手。雖然他有把握約阿施知情後會支持自己,但防微杜漸,鴻圖大計不容任何小事影響。這種未雨綢繆的算計,正是他長年手握權勢的祕訣。
特哈薩不負所託,除了詳細調查這些人的背景、研究他們的論點之外,更想方設法讓他們無法再發出惑眾之言。剛開始是派能言善道的辯士,要麼說這些人的論點不地道,無助於猶大國走向國際;要麼就說所有的宗教都是好的,都是勸人為善,大家可以求同存異,好好相處嘛,何必攻擊他宗教呢?接著又諷刺這些人跟不上時代,信守古老的信條,以色列的上帝在哪裡?不如亞舍拉金像肉眼可見。那個據說傳上帝律法的摩西如今又在哪裡?還不如當代的君王約阿施務實明智,要與時俱進啊!辯士們辯才無礙的攻訐著,不放過任何可以讓這些人難堪的機會。
過不多時,特哈薩發現,自己的辯士或許可以讓這些被稱為先知的人啞口無言,也獲得民眾以哄堂大笑附和,但似乎難以令他們改變自己的言行。先知們還是從早到晚站在耶路撒冷的街道上,要求人們轉離對女神的敬拜。特哈薩的作為,雖對他們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干擾,卻顯然沒有達到最終的目的。
真像群揮之不去的蚊蠅啊!特哈薩挫折之際,不由惱火,於是加大了管束的力道。這些先知,其中有幾個在王城沒有戶籍的人,便把他貶作閒漢,以有礙觀瞻為由,逐出耶路撒冷。還有幾個雖然是耶路撒冷本地人,卻沒有什麼學問地位,就安他們挑動民心不安的罪名,關他們個三年五載,看看以後還敢不敢亂講話!至於那幾個稍微有點勢位、聲名的,就誣指他們私德有虧,還好意思在這裡冠冕堂皇地指責別人?
當特哈薩樂此不疲地逐個擊破,眼見任務即將完成時,赫然發現這些先知當中,撒迦利亞的狀況不是任何手段可以解決的。此人不僅德高望重,且和今上有很深的淵源。此時聖殿雖因亞述宗教的發展而逐漸式微,但特哈薩知道撒迦利亞的名望仍不容小覷,說不定祭司正是這些人的首領。
特哈薩將自己的作為與調查報告呈給莫蘭後,連莫蘭也不敢輕舉妄動,除了考慮撒迦利亞的身分特殊,另一個理由自然是耶何耶大。已故的大祭司在聖殿中組織武力,以雷霆萬鈞之勢弭平惡婦奪國事件,將國位復還藏身於聖殿尚且年幼的皇嗣約阿施,種種力挽狂瀾的作為仍讓人記憶猶新,有段時間還是說書先生加油添醋的題材。除了有恩於王,更令人警惕的是與大祭司身分不相稱的謀略將才,搞不好撒迦利亞繼承了下來,若他也別有居心,難保歷史不再度重演。
莫蘭沉吟片刻後,已有了主意,叮囑特哈薩暫時別打草驚蛇,停止抓捕、構陷先知的行動,但要繼續宣揚結交亞述的利益以鞏固民心。
此時正是扳倒撒迦利亞的機會!之前約阿施雖未表明對宗教的態度,但是從他願意參與女神祭,明顯與撒迦利亞立場相左,莫蘭決定相機行事,擴大他們的矛盾。
「啟稟王上,在北門的騷動是由大祭司引起,他……似乎對祭典頗為反感,以上帝之名,要求人們不要再參與祭典,甚至應該斷絕與亞述的關係。西拿基立聽到也很不快,私下還向微臣討說法。」莫蘭一面說,一面暗中觀察約阿施,拿捏著語氣措辭。此際他可說是孤注一擲了,若約阿施贊同撒迦利亞的立場,那可就大大不妙。
聽到先知們的言談已影響與亞述的邦交,約阿施忍不住蹙起眉頭。撒迦利亞在民間的言行,他並非全然不知,只是顧念舊情,且認為無傷大雅,因此未加干涉。如今既衝撞了友邦使臣,使其不豫,便不可再視若無睹了。
莫蘭發現有機可乘,當即打蛇隨棍上,道:「坊間還傳聞說……撒迦利亞批評政策,有不臣之心。」
此言一出,果然讓約阿施面色一變。耶何耶大舉兵之事,雖說自己是最大受益者,但如今自己坐在王座上,卻越發恐懼謀逆之事。「真有此事?耶何耶大、撒迦利亞兩人都忠心耿耿,愛卿可當謹慎,莫冤枉好人。」約阿施冷冷地說。
莫蘭知道約阿施已對撒迦利亞生了疑忌,當即打鐵趁熱、伏首在地:「請王恕罪,謀逆之事,其中或有誤會謬傳,但無風不起浪,微臣奉食王祿,當擔君憂,不敢不奏予王知。且大祭司指責百姓拜尊貴的女神亞舍拉,引發百姓對女神祭及亞述人的議論,致民心騷動,是千真萬確的事啊!」
「嗯,大祭司的秉性我知道,應該不至於有不軌之心,愛卿不應妄聽流言蜚語、屈枉忠良。不過……這樣讓人民對亞述反感,終究不妥,煩請愛卿去勸服大祭司,請他稍微節制些,以國為念。」約阿施語氣溫和,但眼中的寒芒不減。
抬起頭來的莫蘭瞧見,已然心領神會。君臣多年,已心有靈犀,有些事不能說,只能做!
莫蘭退下後,怕夜長夢想,隨即招來特哈薩,也不多說,橫掌在自己脖項前輕輕一劃。特哈薩冷笑頷首,銜命而去。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