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韌
一次偶然的機會裡，我遇到了教會前任牧師的女兒。孩提時，雖因雙方長輩有私交，我和她也有一些往來，但畢竟當時是小孩子，至多是泛泛而談。直至年長之後，各自在信仰、生命有所歷練，互動時方有了深度。
她年少時隨父親牧會而旅美，成年後返台嫁作人婦。夫家是未信主的家庭，因此對她造成不小的衝擊與挑戰，據說因此停止聚會一段時間。而為人媳、人妻、人母的諸多角色也給她帶來許多課題，或許正是這些歷程，讓她有深刻的體悟。
如今，她一雙兒女皆已長得比她還高了，讓我忍不住感嘆歲月流逝之快。她聽到我不經意的嘆息，報以她的感想：「我正在學習以上帝為中心、優先，而不是以情感。」原來，她認為與人之間的情感雖然重要，但終有一天會結束，再怎麼重感情，也不能過於上帝。兒女便是如此，雖然她很愛他們，也挹注無數心力在他們身上，但他們仍然不能成為她生命的中心，不能取代了上帝。若上帝對她有什麼帶領、差遣，她當以上帝為重，而不是孩子。
連結於情感
她的分享，著實讓我感到詫異。原因之一，是她父親的牧會之道向來看重人際關係的經營，別的不說，單看他雖然已赴美數十年，但仍不時打電話給相熟的弟兄姊妹，便叫人津津樂道。他這樣的待人處世風格，也在一定程度上形塑了教會重視感情、關係連結的文化。原因之二，身教言教下，友人也是看重情感的性格。尤其她身為牧師的孩子，一舉一動都受到矚目，對於人際關係的敏感自不在話下。猶記得當年她的堂弟輕生，她淚眼汪汪地自責，頻頻自問是不是為堂弟做得不夠多？是不是沒有注意到堂弟求助的訊息？但就我的觀察，那樁憾事實在與她無關，她完全不必負責。但重感情的她，無法面對那樣的衝擊，仍是一味地責怪自己。因為這些認識，是以當我聽到她將情感的排序挪後時，難免感到意外。
然而，她這樣的反思是有價值的。信仰與感情其實並不相斥，情感也是美好、重要的事，但是若與信仰相比，確實存在主從、先後順序的問題。美好的事若錯置了順序，可能讓人錯失真正寶貴的事。
至少就我對教會的觀察，就有以情感為聚集依據的疑慮。聚會時，人情世故的關注往往勝於聖經真理的追求，知交好友的互動往往多於軟弱肢體的關顧。以情感凝聚弟兄姊妹，短期間內有相當的成效，卻不是永恆的根基，因為人的情感容易因著時空環境不同而改變，關係也容易因著生離死別而疏遠。
聯合於基督
然而，基督的教會乃是以亙古不變的磐石基督為根基，以今昔到永遠不改變的耶穌為救主、為元首（希伯來書13章8節）。我們自身或周遭許多人的經歷就足以佐證，雖因為種種因素不能常與親愛的弟兄姊妹相處，卻依舊可以在主裡緊密聯繫。
可見若以情感、人際關係為優先，可能就限縮了教會的範圍。在基督的身體中，有太多可貴的肢體，我們沒有機會與他們發展一對一的情感與情誼。但因著擁有同一位主、同一位父、同一位聖靈，我們得以肯定彼此同路、同心，在跟隨基督的路上發出共鳴。當我們以基督為根基時，不難發現基督的教會是何等的豐富、寬廣。我們會認識到，在我們眼界之外，還有不可勝數的蒙揀選、蒙恩拯之人，而我們與他們之間，除了藉靠基督，不可能找到其他共通之處。
如若我們想要透過人際情感、關係，使基督的教會凝聚、昌盛，恐怕也忽略了真正使教會合一、使肢體往來的，不是按著人的意思，而是聖靈按著自己意思的工作（哥林多前書12章、以弗所書4章3節）。基督的教會不只是信仰的群體，更是與基督、與眾聖徒聯合的有機體，而這些都是情感力有未逮之處。若我們想要倚賴基督以外的信念、方式聚集眾人，即令短時間內看似見效，終久會偏離聖經中對教會的描述與定義。
不得不說，我很意外友人的改變，也為此深感基督帶領的奇妙。我們都不是一開始就對基督福音、聖經真理有正確而深入的認識，幸而上帝是永活的，如今仍藉著聖經向屬祂的人說話。聖靈仍在動工，使我們這些本來拒絕祂、對祂無動於衷的人被吸引而轉向真理，使我們優先關注的重心不再是人，而是那捨了自己性命、成就貴重無比的贖價的恩主，祂呼召我們跟隨祂，成為上帝聖潔的子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