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伊莉莎白‧艾略特(Elisabeth Elliot)
譯◉洪敬慧
我時不時停下來,把鞋中的塵土和石子清一清,並望向眼前遼闊的大地與天空。在我的一生中,從沒有見過如此壯闊的天地。
我不是很會估算距離,但這看起來至少有六、七十英里的山谷,就像一張巨大的毯子鋪展開來,彷彿被隱形的木椿固定,山峰使地平線成了鋸齒狀。在遙遠的南方,大地消失於天際。色彩很柔和,除了近處看到的綠色之外,田野布滿棕、紫、淡紫、灰褐及灰色,一直綿延至高地,那裡寸草不生,只有岩石的黑、火山灰的灰,還閃閃發亮的白雪。湖水像個銀色橢圓體,躺在下方很遠的所在。印地烏爾庫的小村莊依偎在一起,像一堆鵝卵石般小而微不足道。天空是明亮的,藍得非常徹底,令人無法置信的明淨敞亮,讓白雲的邊緣似乎被銳利地切割,疊加於無限遙遠之處。龍舌蘭隱隱約約勾勒出田野的輪廓,就像一串串黑色的珠子整齊緊密地交叉排列。在一些畸零角落裡,矗立了一些小屋子,有幾間從茅草屋頂冒出裊裊的炊煙。午後的陽光為全部的景色披上一層寧靜的外衣,我想我不曾見過如此令人嘆為觀止的美景。
印第安人三三兩兩從我身邊經過,每個人都帶著待售出的商品或當天買到的東西。他們光著腳──堅毅、強壯的腳,上面沾滿路上的塵土。他們的腳趾舒展著,就像人類腳趾被創造時的那個樣子,而不是為了穿鞋子而被擠壓或被拿來畫成漫畫搞笑。這些人的雙腳,會不會有一天踩出傳揚好消息的腳蹤?以賽亞說的話,又再次在我耳邊響起……。
我快步下山,一名印第安男子朝我走來,沒有迴避我的眼神,是佩德羅‧欽布。
「午安,小姐,」他說。他肩上搭著一條繩子。市場歇息了,今天他不會有其他搬運工作。
「午安,佩德羅。」
他問我是否已經去過他家,聽到我說是,他看起來非常開心。
「好、好,小姐。」他說。他的視線在我後方和我之間游移,似乎在等我同意他離開。
「改天見,佩德羅」我說:「我希望去你家時你也在場,也許你可以幫我和你太太溝通。」
「好,小姐,那樣很好。我在家,妳再來。」
「我想學習你們的語言,佩德羅。」我說:「這樣我就能用它翻譯上帝的話。」我希望這會引起他的興趣。
「好的,小姐。」
這個回應是什麼意思?這是我能從佩德羅身上得到的所有回應嗎?如果說我不理解他,他對我的了解可能更少。對我表明的意圖,就像任何白人說的話一樣,他什麼意見也沒有。他從沒有找到任何立足點來處理這些,就好像無論白人想要什麼,他都必須尊重他們。於是,我又試了一次。
「你知道上帝的話嗎?」
「不……,我去過教會一次。牧師有說到上帝,但我沒有聽得很清楚,我不明白。」
「上帝給了我們一本書,佩德羅,你知道內容是關於什麼嗎?」
「不知道,小姐。」
「你想聽嗎?你想聽聽看上帝說了什麼嗎?」
「好,小姐。」這次我確定他不是因為想要了解而這麼說,只是禮貌性表示願意聽聽看。
「我們有一天會聊到的,改天,佩德羅。」
「改天再見,小姐。」
他小跑步上了山。他們看不上我,我有那麼一絲失望,並開始意識到自己對這些印第安人沒什麼特別吸引人的地方。在需要沒有那麼明顯的地方,就像(在我看來)蠻荒之地的原住民當中,為了滿足需求而做出犧牲,反讓我失去高貴的地位。話說回來,他們本來就是不敬虔的印第安人,這樣形容多少帶著譴責,但我只是根據事實這麼說。因為我受的教導告訴我,任何個人與基督立的約若與我立的約不同,都是一種不敬虔。他們不認識上帝的話,而我多麼榮幸,可以將上帝的話帶給他們!想到這,我欣喜若狂。
據說他們有一些宗教形式,但他們真正需要的是我要來傳揚的,即使是魔鬼的崇拜者,也一樣需要它。不信上帝的異教徒、異教徒中的野蠻人、墮落的農奴──通通都需要,基督已經為他們死了。這個想法,消除了我對於第一次探訪有沒有效果的懷疑。
羅莎希望我離開,沒關係。我已偷偷將炭火堆在她的頭上,我幫了她一個不可限量的大忙,儘管她還沒有意識到,但終有一天,她會感謝我帶給她的,我可以在信心裡期盼那天到來。「我的話……在我差遣它去作的事上必然亨通。」(以賽亞書55章11節,新譯本)
我經過我的家,再繼續走去郵局。我的信箱裡有一本宣教雜誌,我趕緊翻到南美洲的版面,那個項目這樣寫著:
印第安人基督協會的馬格莉特‧斯帕霍克現已抵達新禾場,在厄瓜多印地烏爾庫的蓋丘亞山區。請為她代禱,她剛開始在那群被忽視的人們中間服事。請為她學習艱深的部落語言代禱。
我心滿意足!他們讓我站在這裡,並開始為我知道即將發生的事禱告。不過,「艱深」這個詞讓我有點不舒服,我並沒有在代禱信裡用這個詞。因為我從一位知名語言學家那兒聽說,蓋丘亞語是世界上最簡單的語言之一。好吧,我想,責任不在我。如果錯誤的資訊可以激發更迫切的禱告,有誰會拒絕呢?
(第8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