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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鄭雅怡
南庄之役了後，siâng 年 8 月初五民兵去拍噍吧哖支廳，tī 虎頭山展開最後決戰。8 月初六民兵不敵日本軍隊 ê 現代軍火，若 是戰死，就是隨人走散逃命。Tapani 反 ê 戰事到 chia 來暫時煞鼓（soah-kó͘，終止）。
照學界 ê 估計，Tapani 反 ê 死難人數可能超過 3000 个，其中約略 1465 个，包括 chōe-chōe 婦 jîn 人和囡仔，死 tī 事後日軍報復性 ê 清庄大屠殺。Hông 逮捕、判刑–ê 約 1950 名，包括 866 名 hông 判死刑，453 名判徒刑，86 名無罪，17 名無結案；另外有 520 名無 hông 起訴。因為國際輿論 ê 關切，總督安東貞美就用慶祝大正天皇就位 ê 名義，頒布第 205 號詔令，特赦減刑，路尾手 hông 處死–ê kan-ta 95 个人。
劉洪也死 tī 虎頭山，-koh，可能 是戰死。葉志禮透露，hín 有風聲講，劉洪是去 hō͘「家己人」piāng–死 ê，因為伊帶兵「siuⁿ ngē」（過頭嚴苛），hō͘ 下腳手人「kàn-kiāu」，續 tùi 伊 ê kha-chiah-phiaⁿ（背脊）射槍 kā piáng–落去。
◆阿里關事件
咱翻頭 koh 來講阿里關事件。1915 年 7 月初九透早劉洪 hông 救出了後，7 月 11 起，戰事 koh tī 阿里關進行三暝日，民兵才撤退。因為阿里關位佇高地，頭起先日本警察 ê「仰攻」攏無功效。民兵 kā 四年久 ê 老桂竹竹頭削尖，加上舊型大砲，成做 in ê 武器。後來，日本政府出動有新式大砲和機關槍配備 ê 陸軍正規部隊，in 頭戴塗黃色帽仔，身穿塗黃色制服，-chiah 也稱做「黃頭軍」。到 7 月 13，黃頭軍 chhōe 在地人替 in chhōa 路，tùi「後山」（後壁溝）ê 白玉仙子溪、番仔寮溪「péng–過來」突襲。民兵無提防，連摃 khok-a（通風報信 ê 敲打工具）ê làng-phāng（「縫隙」，「間隔」）都無，hông 掠 hông 刣–ê 真 chōe，走有去–ê 退去到小林，有 ê koh péng 過烏山山脈走去到後堀仔。
日軍控制阿里關了後，7 月 14 起進行「清山」（清庄）。有 ê 阿里關人走去相對安全 ê 荖濃。若 beh「絕對安全」就 ài koh ǹg 東走去到 Gani（雁爾，今高雄市桃源區）。Hit 當陣查埔壯丁出去相戰，老人、查某人和囡仔 bih 入山區。葉志禮 ê a-má（阿嬤）hín 十歲，就有走難 ê 經驗。以早葉志禮疑訝（gî-gā，感覺奇怪），in tau 是按怎會有桃源高中部落（Paiciana，排剪社） ê 親 chiâⁿ？原來就是百外冬前阿里關這戰過了，走反（逃難）去 hia–ê。
總–是若走 bē 赴–ê，姑不將就地 bih tī 阿里關 ê 山內。在地古道沿線，頭到一間土地公廟仔 hia 行–入去 1 公里左右，koh ǹg 林務局 17 林班 ê 路行–入去，會看著一欉三个人攬 hiah 粗大 ê 茄苳樹，hia 有一个崙仔（斜坡）號做「Sí-gín-á-kiā」（死囡仔崎），相傳就是 1915 年阿里關人走反 ê 時，chōe-chōe 囡仔死難、埋葬 ê 遺址。山內避難無啥食物 thang 食，細囝猶 -bat 世事，bē 堪得 iau（不堪飢餓）就開聲哭。序大人驚去 hō͘ 清山 ê 日本軍警聽–tio̍h，往往緊對囡仔 ê 嘴掩–teh，有 ê hông 掩 siuⁿ 久，siuⁿ ân（緊密），續「害–去」（死–去）。山內無工具，只好就地 kā 屍體總 tâi-tâi（埋）leh，也 知影攏總 tâi 幾个囡仔。
◆民間紀念無辜幼兒
30 幾冬後，1950 年，外省籍 ê 白雲老和尚（白雲禪師）來 kah 附近 ê Lō͘-tîn-khut（蕗藤堀）搭一間 hm̂ -chháu（茅草）寮仔修行 10 冬。1951 年一个風颱暝，伊 hiông-hiông 聽見外面有細漢囡仔 teh 啼哭，叫老母。白雲 bē-kòe-sim（「不忍心」），就 chìⁿ（逆）風雨出–去，想 beh kā 囡仔 chhōa 入來草寮仔 bih 雨。伊 tòe 哭聲行兩點鐘久，漸漸 soah 行 ǹg 荖濃去。M̄ -koh 哭聲愈來愈細，路尾 soah 無–去。到 chia 來，伊姑不終行翻頭，到 tī 伊本來 tòa ê 所在，才發現草寮仔倒–落去。設使 hit 暝伊 chiú tī hit 內底，凡勢早就著傷，甚至無命，-chiah 伊感慨，是「佛陀救–我」。白雲禪師後來開設關廟千佛山 ê 佛教基地。
1980 年代有兩个囡仔來這附近 hē 膨鼠（囥掠「松鼠」 ê 陷阱），有一工 in 來 chia 巡 tiàu（陷阱），忽然間聽著細漢囡仔 teh háu（哭）。其中一个想著 in 阿公 bat 講起死囡仔崎 ê 代誌。伊無想 beh kā 同伴拍青驚，就勸對方 mài koh 進前，「Koh 去，hē-bē-tio̍h（「捕抓不到」），咱好 thang 來轉。」
2018 年底，一位姓劉，自稱「城隍」（sêng-hông）查某囝 ê 童乩 tùi 台北來到阿里關，beh 替戰爭期間陣亡 ê 日本人和原住民亡靈超渡。葉志禮也 chhōa 伊去到死囡仔崎，替百外冬前無辜喪命 ê 囡仔亡魂做法事。
◆江保成
Tapani 反過了，抗日「餘黨」流亡四散 tī 民間各地。其中一位就是內寮（現在杉林 ê 木梓仔）出身 ê 大武壠民兵江保成（1898～1938）。1915 年 Tapani 反 hit 時，伊加入十張犁（taⁿ 屬杉林區集來）ê 民兵部隊，bat 參與甲仙埔、南庄 ê 戰役，了後 hông 逮捕，-koh 尾仔hông 放–出來。雖罔 Tapani 反暫時 hông 鎮壓–落去，-koh 日本當局持續剝削甲仙一帶 ê 山林資源，大武壠人滿腹反抗 ê 怒火自然就 -bat 拍 hoa–去。
大約 1930 年以後，江保成 chih 接旗山附近 ê 華人會館 kap 華僑抗日救國會，計畫 beh 接應來自中國 ê「國軍」。Siâng 時江保成也游走甲仙、杉林地區，招集、遊說 chia ê 大武壠族親，拍算 beh 發起新一波 ê 抗日行動。無疑悟未曾起事，日本官方就接獲密報，開始 tī 小林、甲仙一帶調查、動員，而且自 1933 年起陸續將江保成以及其他約略 100 个人逮捕。1938 年江保成 hông 送去淡水絞刑處死。Kâng 批 hông 掠–去、koh 好運無死 tī 監牢 ê 民兵戰後 hông 放倒轉–來。歷史學者 kā 這擺未曾爆發 ê 抗爭稱做「小林事件」。小林人也 kā 號做「江保成事件」。
◆劉章文 ê 見證
五里埔 96 歲 ê 耆老劉章文（1924～）ê 老爸「劉真英」就是江保成事件 ê 受難者之一，1939 年 tī 小林 ê 山頂受掠，hín 可能 40 歲左右。「劉真英」是根據台語音來 tàu–ê。因為章文先生 -bat 漢字，無法度確定 in 老爸 ê 漢文名姓， 知敢是受難異議人士名冊中 ê「劉振英」？總講，「劉真英」hông 掠–去了後，就無音信，嘛無 koh 倒轉–來， 知是 hông 處死？抑是關監期間 hông 刑求致死？
劉章文 bat 見過江保成幾 nā 擺。Hit 站江保成藉著鹿仔皮買賣，做山產交易 ê 機會，游走各地來吸收同志。江保成攏是趁暗時日警 pháiⁿ 偵查 ê 時，才來到五里埔 in tau，chhōe in 老爸參詳代誌。Tī 劉章文 ê 印象中，江保成生做真緣投，高 chhiâng 勇壯，漢草好，口才 mā 真好，kā in 老爸講，起事若成功，伊會 tàng 做警察，in 規口灶就 thang 搬出去外面 tòa，免 koh chiah 艱苦，tiàm 山內 chò-sit（做穡）。「劉真英」自 chiah-ê 話 kā in 某講，劉章文 ê 老母聽了 mā 無表示反對，kan-ta 問一句：「Lín phāiⁿ 管刀（kóng-to，類似原住民 ê 刀），á 日本人有槍，是 beh 按怎戰會贏 in？」
官方掠人 ê 動作愈來愈顯明了後，江保成和其他抗日同志只好先走路。有一暝，有人去小林附近一座瞭望台，搶奪顧更人員 ê 燈，koh chhiàng 名：「我就是江保成！」Siâng 時，有一位受掠 ê 抗日志士 bē 堪得苦刑，死 tī 監牢內面。伊 ê 墓牌頂竟然出現「江保成」ê 字樣，大概是其他民兵特意刻寫–ê。自按呢，日本軍警認定在地抗日黨人雖罔 bùn 入地下，-koh 猶非常活動，就愈加強追查。
劉章文講，江保成 bih 幾 nā 冬，路尾 hō͘ in 某出賣，是 in 某去 kā 官廳通報、指認–ê。照劉章文 ê 推測，江保成最後應該 bih tī 伊 ê 故鄉內寮附近 ê 山內，因為 hia 有真大片 ê 竹仔林，kā 竹仔 phùn-phùn 咧（揮散），bih tiàm 竹仔欉內底，日本軍警 khêng-st（窮實，「確實」）oh-tit 發現。走難期間，江保成全靠伊 ê 牽手 kōaⁿ 飯過去 hō͘ 伊食。Hín 江保成 tī 藏身 ê 所在 hē 一个 tiàu，有吊一枝用柴、竹仔做–ê，掠山豬用 ê「路槍」（類似鏢槍）。有一日，伊無細膩去踢著這枝「路槍」，腳續著傷，-koh 較按怎疼，也 敢就醫。自按呢，病疼加上長期承受 hông 追捕 ê 壓力，心情續變 kah 愈 bái（壞）。後來 in 牽手送飯過去 hō͘ 伊 ê 時，伊一時性地 giâ–起來，續起手拍某。其實走路進前，江保成就時常拍伊 ê 查某人。Taⁿ in 某愈想愈 願，chûn 心肝掠坦橫，去報官廳掠家己 ê ang（翁，「丈夫」）。
劉章文回想，江保成受掠 hit 當陣，甲仙、杉林附近，山菜 tú 好發了特別 ām，遍滿山野，-chiah 小林人 kā 這種菜名號做「保成菜」，續也無意中用味覺保存這段在地歷史記 tî。（待續）
註 ：括弧內 ê 引號是華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