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為文（成功大學台灣文學系教授）
Tī 漢字文化圈（越南、韓國、朝鮮、日本、台灣 hām 中國）內底，越南算上早受漢字影響，mā 上早覺醒、脫漢上徹底 ê 國家。
》》》》》漢越音：脫漢ê開始
公元前111年，中國漢武帝出兵占領越南，kā 越南納入中國 ê 直接統治（號做北屬時期）。到939年，越南利用唐末五代十國大亂時脫離中國直接統治，建立獨立王朝。Tī 北屬時期，中國 kā 漢字傳入越南。Hit 時 ê 漢字主要用 tī 行政 kap 官員文教訓練。北屬時期 ê 頭兩百冬，越南人就算較 bat 漢字、較 gâu 讀冊 ê 人 mā 無法度做官、分享政治權力。中國採取 ah-pà ê 殖民政策，só͘-pái 越南人 tiāⁿ-tiāⁿ 起來起義，就親像清國統治台灣時期俗語講 ê：「三年一小反，五年一大亂。」歷史記載上早起義 ê 是徵側（Trưng Trắc）、徵貳（Trưng Nhị ）二姊妹 á。
古早越南人使用漢字寫作，書面是用文言文，口語就用越南話 lìn ê「漢越音」發音。Chit 種情形類似古早台灣人去漢學仔學四書五經時，用台語文言音來讀文言文教材 hit 款。下面用李白 ê〈靜夜思〉（Tĩnh Dạ Tứ）來說明越南人 án-choáⁿ 用漢越音讀唐詩：
床前明月光 Sàng tiền minh nguyệt quang
疑是地上霜 Nghi thị địa thượng sương
舉頭望明月 Cử đầu vọng minh nguyệt
低頭思故鄉 Đê đầu tư cố hương
真 chē 人誤認用台語讀唐詩上有台灣味。用頂面 ê 例ē-sái 看出越南話 mā thèng-hó kā唐詩唸 kah 真押韻、真 súi-khùi。事實上，用文言音來讀漢詩、漢文是漢字文化圈 ê 共同特色，是 hông 文化殖民 ê 跤跡，無法度突顯台灣 khùi-kháu。
越南 ùi 939年脫離中國直接統治以來，模仿中國建立 ka-tī ê 封建社會制度 kap 王朝。越南李朝 kap 陳朝期間引進中國各式政治、文物制度，特別是科舉制度 kap 儒家思想，穩定越南封建基礎。雖罔越南無 koh 受中國直接統治，但是中國對越南影響 iáu 是真大。莫怪越南歷史學家陳重金（Trần Trọng Kim）感慨講：「M̄ 管大人、囡仔，去到學校 lóng 無 teh學越南史，kan-taⁿ 學中國史。詩賦文章 mā tō 取材中國、照中國價值觀來 kiâⁿ ……。」
看 tio̍h án-ne，歷代 ê 越南人 mā ùi hō͘ 中國統治 ê 教示內底學 tio̍h beh 按怎應對，「建立越南本土 ê 文化kap思想價值觀」tio̍h 是其中一个重要 ê 反省 kap 作為。像講，越南 ê 有心人士 ùi 10世紀起開始研發「字喃」，期待取代漢字。雖罔上尾是以羅馬字取代漢字，m̄-koh 字喃有「無 ài 向漢字跪落去」ê 民族精神。雖罔 hông 迫用漢字約2000冬 ê 歷史，到 taⁿ in mā 是認為漢字是中國字 m̄ 是越南字，越南人因為有強烈 ê 民族認同，chiah 會當堅持伊 ê 母語 kap 文化到 taⁿ，無 koh 繼續受中國同化。
》》》》》字喃：在地自創ê文字
越南 ùi 13世紀以來 ta̍uh-ta̍uh-á 出現字喃文學作品，到16至18世紀達到高潮。其中上有名 ê 包含阮攸（Nguyễn Du）kap 女詩人胡春香（Hồ Xuân Hương）。Chit koá 文人 lóng 有漢字 kap 字喃 ê 作品，m̄-koh 民間流傳上 khoah koh 受文學研究者重視 ê lóng 是字喃作品。阮攸出身 tī 名家望族 ê 家庭（老父做過宰相），越南人稱呼伊民族大詩人，伊 hō͘ 聯合國列做世界文化名人之一。阮攸上有名 ê 字喃作品是《金雲翹傳》（Truyện Kiều）。咱摘要1871年刻印 ê《金雲翹傳》ê 頭二句讀看 māi：
Trăm năm, trong cõi người ta,
Chữ tài, chữ mệnh, khéo là ghét nhau.
雖罔字喃真早就出現，有 bē-chió 文學作品，而且是越南人 ka-kī 創造 ê，m̄-koh soah 無法度取得正統地位或者取代漢字。主因有：第一，受中國「漢字正統」ê 價值觀影響。第二，hō͘ 科舉制度束縛 soah 無法度對抗漢字既得利益者。第三，字喃先天有歹學、歹寫 ê 結構缺陷 kap歹標準化 ê 社會因素。Tī 久年ê 發展當中，除了少數像講胡季犛、阮惠（光中皇帝）在位時期，字喃 ē-sái 講無得 tio̍h 歷代越南朝廷 ê 支持。Chit 種情形就像台灣 ê 台語文學 kāng-khoán，無受華語既得利益者ê執政者重視。
字喃文學對咱台灣人有啥啟示？第一，用漢字式 ê 文字（無論是借音、借意、造新字、chhōe 本字）lóng khah gâu siū 漢字 ê 束綁。台灣過去 ê 漢字式文字（統稱「歌仔冊」文字）因為 oá 靠 tī 漢字所以發展受阻礙。台語文學 ê 發展應該跳脫漢字迷思 chiah 有可能出頭天。
第二，終其路尾，台灣漢字式古典文學 ài 回歸用歌仔冊文字所寫 ê chiah 有台灣民族特色。目前學術界若講tio̍h 台灣古典文學，絕多數 lóng 以漢字文言作品為主、罕 leh 講 tio̍h 歌仔冊文學。
第三，雖罔外來政權絕對 bē 支持台灣建立有特色 ê 民族文學，m̄-koh 本土政權 mā 無一定會全力支持。字喃 tī 越南將近1000冬 ê 發展中，多數越南朝廷 ē-sái 講 lóng無支持。字喃 lóng 是靠民間草根力量 chiah 發展起來。台灣 mā 是按呢。像講台灣 tī 民進黨執政期間，因為中華民國政權 ê 包袱 kap 政客無母語書寫 ê 意識，soah 造成台灣母語文學（包含台語、客語、原住民語）無法度得 tio̍h 體制支持 thang 有力 ê 發展。
》》》》》羅馬字：新越南文
羅馬字差不多 tī 16世紀尾、17世紀初透過傳教師傳入越南。Tī 越南 ê 發展分做四階段：第一，17世紀初到19世紀中期ê教會使用期；第二，19世紀後半期 ê 法國殖民者推廣使用期；第三，20世紀前半期 ê 越南民族主義者推動使用期；第四，1945年以後 ê 正統地位時期。
若 ùi 時間點來看，越南 kap 台灣新文學、新文化運動lóng 比中國五四運動早。越南第一份羅馬字報紙《嘉定報》（Gia Định Báo，1865～1910年）tī 1865年發行，張永記（Trương Vĩnh Ký）擔任主筆。《嘉定報》hām 台灣1885年出版 ê 第一份羅馬字報紙《台灣府城教會報》（Tâi-oân-hú-siân Kàu-hoē-pò）kāng-khoán，有 chhōa 頭普及羅馬字 kap 創造白話新文學 ê 貢獻。
越南智識份子早 tī 1907年 tio̍h tī 河內創辦推廣新文化運動團體「東京義塾」。東京義塾主要成員是 tī 日本留學 ê 越南智識份子，因為受 tio̍h 日本慶應義塾 kap 新文化運動影響，所以設立東京義塾來傳授西方思想 kap 科學新智識等。In 認定 nā beh 啟發民智，tio̍h 必須 ùi 教羅馬字、普及國民教育開始。所以東京義塾第一要務 tio̍h 是普及用越南羅馬字書寫 ê 白話文。東京義塾 tī 越南扮演 ê 角色就像1920年代 ê 台灣文化協會，差別是文化協會並無強烈注重羅馬字、kan-taⁿ 倡導漢字白話文。Chit-ê 差別注定羅馬字 tī 台灣 hām 越南有無 kāng ê 發展命運。
最後，咱用東京義塾成員范瓊（Phạm Quỳnh，1892～1945年）tī 1931年《南風雜志》（Nam Phong Tạp Chí）第164期 ê 話換做台灣話來做總結：
總結來講，「國學」bē-sái 脫離「國文」。若無國文mā 無法度成立國學。咱越南國過去無應該用漢字建立國學，未來 mā 無應該用法文建立國學。咱越南國 beh 建立國學就 ài用越南話文chiah th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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