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走廊】國樂台語歌劇《蔥仔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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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年前,馬偕踏上台灣這塊土地,展開對北台灣的宣教事工;150年後的今天,人們感念馬偕留下的各樣信仰遺產,發起形形色色的紀念活動,主辦方不僅有教會界,還包含政界、文化界等,顯見馬偕在台灣受到的肯定。然而,在馬偕的光芒之下,一些同時代具重要性、代表性的人難免受到忽略,基督徒導演魏德聖便留意到原名張蔥仔的張聰明(1860~1925年)。張聰明是馬偕的妻子,她的存在,無疑使馬偕在台的宣教、醫療等事工,與台灣本土產生更多連結。

魏德聖原本期望以電影形式講述張聰明的故事,不過受限於資金等問題,未能付諸實行。他轉而跟台北市立國樂團合作,擔任創意總監,讓張聰明的事蹟以更為獨特的方式──國樂台語歌劇,呈現在社會大眾面前。

《蔥仔開花》是台北市立國樂團繼歌劇《李天祿的四個女人》《我的媽媽欠栽培》後,第三部國樂台語歌劇。提醒人們,百餘年前馬偕的事工並非獨力完成,他的周遭有值得留心的各樣付出。

採訪◉李佑生
相片提供◉台北市立國樂團

 編劇梁越玲專訪 

她是一位大膽、勇於突破的女性

由於極少接觸基督信仰,肩負導演重任的耀演劇團藝術總監曾慧誠,以及擔綱編劇的尚和歌仔戲劇團團長梁越玲,其實原本都對張聰明感到陌生。透過魏德聖提供的資料與自行蒐集的資訊,始慢慢勾勒出張聰明的形象,並定下《蔥仔開花》的主軸與架構。

歷史與人物

梁越玲指出,《蔥仔開花》受限於兩個條件,無法完整而忠實地呈現張聰明一生經歷的每樁重大事件。首先,戲劇時間僅不到兩個小時,要逐一演繹張聰明六十五載的人生,實屬不可能。而如何截取、串接,正是編劇過程中極具挑戰性的部分。再者,戲劇必須考慮起承轉合及張力,雖有事實為本,仍然只能按戲劇主軸選擇幾項代表性事件,再鋪陳為劇情,且事件與事件銜接上不能太過跳躍,以免失卻合理的時空推進及歷史脈絡。

雖然基於戲劇考量,不得不選擇性呈現張聰明的故事,但梁越玲還是為《蔥仔開花》寫下了為數可觀的文字,許多後來都化為台詞,待作曲者譜上旋律後,便成為一部歌劇。

為使劇情更為生動,梁越玲也在不影響史實前提下,加上一些虛構的角色。譬如說在女學堂中有兩位女性角色,分別是薑仔與蒜仔,和原名「張蔥仔」的張聰明形成蔥、薑、蒜的組合,令人莞爾。又如馬偕與張聰明四處傳福音時,偶然在廟會的陣頭中遇到張聰明孩提時的同伴,藉由這個同伴的口,對比出張聰明今昔的差異。另外,為突顯張聰明的基督信仰,梁越玲也從未信者的角度出發,加入了天使、魔鬼及精靈等角色,再透過角色的互動呈現張聰明的內心世界。梁越玲坦言,這些虛構的角色都沒有史料支持,純粹是為了劇情考量而加入。

《蔥仔開花》第一次排演。

語言與演員

雖然梁越玲非基督徒,但她根據與基督徒相處的經驗,在編劇時加入一些設計。譬如她發現教會使用的台語相對而言較為文雅,因此只要與教會有關的角色,諸如馬偕、張聰明等,使用的語言就會是較文雅的台語,其他角色則使用較口語化的台語,藉此區分不同群體的人物。

以台語為戲劇語言還衍生另一個技術問題,即這部戲劇的演員平時都不是以台語為主要語言,兼之《蔥仔開花》有大量的演唱,所以即令歌詞與旋律對演員來說不是問題,要精準掌握語言的發音仍有相當難度。為解決問題,梁越玲將台詞錄音下來,讓演員以聆聽方式揣摩台詞。

身為編劇,梁越玲的工作主要集中在前期,但為了克服語言問題而產生後續的互動,以及之後觀看排演的過程,在在讓她有深刻的感受,「能體會演員的認真,他們努力將劇中的信息表達清楚。」

理念與文化

梁越玲說,她在編寫劇本的過程中,越來越喜歡張聰明。「她是一位大膽、勇於突破的女性,與馬偕的關係也是互為貴人。」這樣的體會,讓她更期待介紹張聰明給更多人認識。

梁越玲花較多時間刻畫張聰明第一次去教會的場景,以及她與馬偕的交往與婚禮。她的理解是,在當時民風保守的台灣,嫁給西方人顯然不易得到接納,當中應該存在許多張力,其他如夫妻倆四處傳教、行醫的情景,也顯出文化差異產生的衝突。張聰明最光輝的一幕,莫過於陪伴馬偕至加拿大述職,踏上國際舞台,如同馬偕期許她由「蔥仔」變成飛往世界的「雨燕」,不僅對她個人意義非凡,對當時的台灣社會也是難得的事蹟。最後,戲劇在馬偕過世、張聰明興建聰明樓後落幕,扼要演出了這位女性富傳奇色彩的一生。

 作曲李哲藝專訪 

若無張聰明,馬偕的事工不會那麼順遂

灣聲樂團音樂總監李哲藝曾多次與曾慧誠、梁越玲合作,彼此有良好默契。李哲藝表示,《蔥仔開花》自發想開始,經過編導與作曲的激盪、演員的排練與磨合,乃至於登上舞台接受公評,著實困難重重。雖然此前他對張聰明所知有限,但音樂是他的專長,在他看來,台北市立國樂團以台語、國樂呈現張聰明的事蹟,恰好切合那個時代的語言與音樂形式,是極具創意的做法。「在現代音樂進入台灣前,南管、北管等國樂即為台灣音樂的主要形式。」李哲藝說。

音樂與戲劇

李哲藝表示,國樂台語歌劇是跨領域藝術合理的結合,並不違和。源於義大利的歌劇,在西方發展淵遠流長,已是成熟的表演形式。台語固然有其特性,融入歌劇並不難,畢竟也有德語、英語等各種語言歌劇。
李哲藝細數歌劇在台灣發展的歷史表示,早期引入歌劇時,多是使用原文,譬如以俄語演出歌劇《弄臣》,再輔以字幕讓觀眾了解劇情。然而,語言的差異難免產生情感的隔閡,一般台灣人不易理解、接受,導致歌劇在台灣發展受限。為突破限制,亦有人嘗試翻譯為華語上演,但又產生另一個問題,即原作本身非以華語創作,另一種語言不易完整呈現原作的情感,歌詞和旋律也很難結合,反倒折損了作品的品質。

李哲藝表示,基於以上認知,當魏德聖和台北市立國樂團合作,決定以國樂台語歌劇的方式演出張聰明的生命故事時,「主軸仍是我們的故事,只是運用了歌劇這種表演方式。」他的創作理念,主要是讓觀眾聽得懂,並讓觀眾在現場深刻體會歌劇這種表演形式的魅力。

談及《蔥仔開花》以國樂台語歌劇形式演出的困難,李哲藝指出,一般歌劇通常只有五、六個角色,七、八個角色已經算很多,但《蔥仔開花》卻足足有16個角色,僅是張聰明一角就動用了兩位聲樂家飾演,堪稱台灣同類型演出中規模最大。此外,這些聲樂家多數在國外學習聲樂,而且全都不諳台語,所以遭遇極大挑戰。

李哲藝表示,幸而,這些表演者願意投注更多時間在揣摩台詞上,有的甚至自己找台語老師練習,所以語言使用上仍達相當準確度。雖然現階段熟稔台語的表演藝術者不多,但是李哲藝抱持樂觀態度,「至少此次演出《蔥仔開花》的聲樂家們已體會到台語的美,未來有類似演出時,也會更有參與意願。」

女性與時代

雖然李哲藝沒有參與前期的劇本創作,僅是大致了解導演與編劇討論劇情主軸的過程,但戲劇與教科書、史書、紀錄片有不同訴求與目標,在不違反歷史事實的前提下,基於藝術創作考量取捨在所難免。

李哲藝坦言,越深入了解張聰明的一生,他越深感她在台灣發展歷史中有其代表性,也越覺得她的角色對馬偕的工作極其重要,「若無張聰明,馬偕的事工不會那麼順遂。」他表示,張聰明本地人的身分,誠然發揮銜接馬偕與台灣的作用,讓當時的台灣人更能夠接受馬偕宣講的福音。

在平權發展方面,李哲藝也說張聰明深具代表性。尤其張聰明沒有裹小腳,可說走在當時傳統社會的前端。她不僅自我成長,也提升其他女子受教育的權利,在建立淡水女學堂一事上多方出力。

在國際方面,相比於林獻堂於1927至1928年環遊世界、蔣宋美齡於1943年在美國國會發表演說,張聰明其實更早接觸國際舞台。早在1880年,張聰明即隨馬偕遠渡重洋,侃侃而談台灣女性當時的處境,並對加拿大的宣教事工提出建言。李哲藝感嘆,這些事蹟在當時應該是影響重大的事件,對後世的平權、民主及自由都有一定程度的影響,卻很少被台灣人提及,所以他很期盼藉著《蔥仔開花》與人們分享這些故事。

李哲藝指出,在角色刻畫上,相較於傳統戲劇容易歌功頌德、神化劇中人物,現代表演藝術傾向真實呈現人物有血有肉、受限制與受挫的面貌,藉此引發觀眾共鳴,「這些角色與我們相同,之所以能成就這些事,是因著他們有堅強的信念。」也因此,現代表演藝術中的角色,往往比較容易拉近與觀眾的距離。

李哲藝仔細思量張聰明的故事,認為她身處那個封閉的社會,一直想突破現狀,顯示她強大的意志力與心理素質。嫁給馬偕、隨他宣教,乃至與他一同周遊列國,均為張聰明內在特質的表徵。此外,從她與人互動的紀錄,可知她待人處事有智慧、溝通有技巧,尤其在馬偕過世後接續事工,更看出她過去學習成果的累積。

馬偕和張聰明對台灣的情感,深深觸動李哲藝,他重新譜曲〈最後的住家〉,在馬偕戲中退場時響起,表達他們深愛台灣這塊土地的心意。

採訪側記

◉李佑生

三個意外

適逢馬偕來台宣教150週年,《蔥仔開花》這部戲劇無疑讓這段宣教史呈現更多元的面向。我首先有兩個意外:其一是形式,國樂、台語和歌劇,是未曾想過的結合;其二是主角張聰明,基於過去對馬偕的歷史的涉獵,略知她是台灣人,卻未曾想過她會成為舞台焦點。

蒐集資料過程中,我有了第三個意外:這齣歌劇主要創作者均非基督徒,易言之,這部作品具宗教對話性質,而不是以基督信仰的角度看待馬偕與張聰明。那麼,會有什麼觀點?重視什麼內涵?我不由得感到好奇。

由《蔥仔開花》關注的焦點可知,張聰明的事蹟確實讓世人佩服,即使她身故近百年,但她為那個時代帶來的衝擊,即令經過一定時間沉寂,並不會被遺忘,在今日仍造成迴響,成為人們的提醒與激勵。更何況,基督徒所行的事、所說的話,至終都要向鑒察人心的主交帳。

《蔥仔開花》是否述及張聰明關鍵的故事?每個作品在創作時都有其創作動機、編輯意圖,聚焦於創作者感興趣、認為有價值的特定主題,因而有所取捨,我亦覺得無可厚非。但從信仰的角度來看,我仍不無感觸,因為缺失對信仰內涵的理解,對於推動馬偕與張聰明行事的內在因素就不易闡述清楚。譬如梁越玲、李哲藝兩位老師皆表示受張聰明的人格、作為吸引,並以此為故事主軸,這些故事確有其事,只是他們未能觸及作為背後的核心動機──基督的愛。

我們常因一些人信仰的經歷感動,但若僅止於此,未能使人轉向基督,那麼這故事距離基督福音尚有一步之差,而這一步可能有天淵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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