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墨
對保加利亞棄醫從影的導演史帝芬‧柯曼達瑞夫（Stephan Komandarev）而言，電影是敘述社會問題的工具。他執導的2023年電影《我不是教你詐》（Blaga’s Lessons）除反映保加利亞社會的許多問題，更著重台灣人不陌生的議題──詐騙，其中呈現的情事，讓人不寒而慄。
騙 局
布拉嘉是保加利亞舒門一位小有名氣的國語老師，年屆七旬已然退休。她的個性一絲不苟，若聽到有人以不標準的文法說話，便會不假辭色地糾正對方，好為人師的作風盡顯無遺。
為了處理丈夫的後事，布拉嘉想購買一塊墓地，不僅讓丈夫入土為安，將來她自己也可以與他常伴左右。不過她開出的條件極為細瑣，譬如因為丈夫忠於共產主義，墓碑要加上星星符號；墓碑必須採用大理石材料……，無一不墊高了開銷，直逼列弗1萬6000元（約新台幣30萬元），相當於她近29個月的退休金。這位遺孀堅持40日內必須下葬，為此還賣了一間房屋，因而手頭尚稱寬裕。只要錢可以解決的事，都不是問題。
不意原本循序漸進的事件，卻被一件意外干擾。刑事警局總督察柯雷夫來電，急切地表示有凶犯逃到布拉嘉所住的社區，請她配合警方辦案。過不多時，一名語氣蠻橫的男子來電，惡狠狠以汙言穢語恫嚇老婦。正當布拉嘉擔驚受怕之際，柯雷夫再次來電，了解狀況後要求她將家中現金丟到樓下，好讓警方在歹待取錢時，能以現行犯的名義逮捕。老婦不疑有他，按柯雷夫的指示，把家中所有現金裝成一袋丟到樓下，然後警方成功逮人，把歹徒押走了。
無 助
布拉嘉找上舒門的警察局，想向柯雷夫索要她配合辦案的錢。然而，她此時方知，從警方到歹徒都是騙子，她的錢有去無回了。
警察雖對布拉嘉寄予同情，也只能表示破案機會渺茫，過往類似案子捕獲的常常只是取款的車手。他們更希望布拉嘉能參與研討會，分享她的經驗，讓更多人知道她的遭遇，避免重蹈覆轍。哪知在研討會上，布拉嘉聽到的只是議員與警察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研擬之中之類的官腔。更糟的是，媒體報導時不是譴責詐騙分子的罪惡，而是譏笑婦人輕信的愚昧，這落井下石對布拉嘉無疑是更沉重的二次傷害。
眼見支付墓地的期限迫在眉睫，墓地的賣方隨時可能將墓地賣給他人，布拉嘉備感無助。她盤點現有的財產：一間市值不高、無法貸款的公寓；每個月支領一次的退休金，列弗560元；一個欲移民保加利亞而學習語言的外籍學生，每小時支付30列弗的學費；一輛丈夫留給她的法國老爺車；一個遠在美國的兒子，無意也無能幫助她。即使布拉嘉咬牙借高利貸，對方也只願意借她列弗1500元，連湊齊訂金都嫌勉強。
栽 贓
布拉嘉絕望之際，忍不住對世道發出怨懟：擔任警察的亡夫一生奉公守法，竟落得如此下場？坐困愁城之時，她想到曾在研討會中得知詐騙集團如何招募車手，竟決定同流合汙，委請學生在網站上登錄資訊，為了增加錄取的機會，還謊稱自己只有40歲。
過不多時，布拉嘉就接到電話，並順利完成第一件任務，詐騙所得列弗3100元，她分到超過一成的「佣金」。根據未露臉的詐騙分子的語氣及用詞，很可能就是當初詐騙布拉嘉的人。深受其害的她卻加入他們，成為犯罪集團的一分子，荒謬程度令人匪夷所思。
隨著涉入次數越多，布拉嘉分到的金額越多，風險也越來越高。曾有幼童目擊她行騙，可能指認她，也曾有受害者攔截、毆打她，只是她僥倖駕車逃逸，沒有身陷囹圄。最後，當布拉嘉發現這次取得的錢恰好能夠補足墓地的金額時，她乾脆來個黑吃黑，丟掉手機，藏起汽車，私吞了贓款，轉手就把錢拿去買下墓地。
布拉嘉知道詐騙集團不會善罷干休，於是打算遠走高飛。不料此時有人到訪，如驚弓之鳥的老婦謹慎地望向門外，竟是已經通過國籍考試的學生，因獲得保加利亞公民身分特地來道謝。布拉嘉很開心，因為招待客人的茶葉剛好用完了，於是她要學生稍待片刻，出門去買茶葉。等布拉嘉再回到家門口時，赫然聽到屋內傳來男子的咆哮聲及學生的哭喊聲。男子怒問：「我的錢在哪裡？」不明就裡的學生只能哭著否認。布拉嘉頓時明白，學生被誤認為車手了，正遭到暴力逼供。此時，全片最懾人的一幕出現了──布拉嘉慢慢地、悄悄地轉身離開，怒吼與哀鳴漸漸消失，只留下她的腳步聲迴盪在黑暗中。
出 路
《我不是教你詐》揭露了人性的可怕與可惡。觀眾看著布拉嘉從受害者、弱勢者，最後加入犯罪者的行列。罪惡彷彿麵酵，讓越來越多人承受苦果。
詐騙這一行徑其實有悠久的歷史，最早可以追溯至蛇的提問：「上帝豈是真說……？」「你們不一定死。」（創世記3章1、4節）耶穌則說魔鬼是「說謊之人的父」（約翰福音8章44節）。布拉嘉遭遇的詐騙，最大的損失不是金錢，而是她與上帝的關係。
如今，詐騙在全地橫行，出現在人際及生活的各個層面。即使不是為了獲取利益，甚至不是有意為之，但無論貴賤，虛謊之事隨處可見，我們一如布拉嘉，既是謊言的受害者，也是說謊之人。
本於聖經，我們對此議題可以思索兩個重要的真理。首先，唯獨上帝是不說謊的（希伯來書6章18節），唯獨祂是真實的（「真理」與「真實」的原文皆為ἀλήθεια，見約翰福音14章6節、約翰一書5章7節），這是我們的信仰根基，因祂說的話必然真實，必會成就。其次，上帝沒有容讓屬祂的人持續在罪與虛謊中，而是讓他們「口中察不出謊言來……是沒有瑕疵的」（啟示錄14章5節）。這是在基督裡新造之人的特質（歌羅西書3章9節），是基督身體成熟的特徵（以弗所書4章15節），也是我們蒙基督救贖之人所虔心仰望、耐心等候的應許。
本文配圖為電影《我不是教你詐》劇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