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在診間】第Ⅲ部7-5:關鍵

(相片提供/Pixabay)

 范泉山

有位服用大量普拿疼自殺的病人,經施治大量解毒劑,她的嚴重藥物性肝炎總算回穩了。那天查房,她仍一臉漠然,不願理人。我說:「妳怨我為什麼要把妳救回,是嗎?」她仍不願理我。我說:「原來我也被妳列入了妳的懷恨名單了。」我不放棄,又說:「妳一定是覺得全世界都在與妳作對,所以才絕望地吞下這些藥丸,是嗎?」
她落下兩行淚,說:「就讓我一了百了,這個你們都無法成全?」
我說:「其實我也沒能力談成不成全,因為不是每個人都救得回來。」她這才抬頭望我。
我接著說:「妳認為在病人、疾病、醫生、療法之中,哪一個才是妳回得來的關鍵?」
她沉思了很久,沒有答案。我說:「神蹟!」
她問:「為什麼?」
我說:「因為從第一天開始,就沒人有把握。妳給上帝出這麼大的難題,結果若不是祂,妳怎回得來?」
她嘆了口氣說:「你們基督教醫院就只會說這套。剛才關懷師也才說什麼上帝恩典夠用。」
顯然她在這節骨眼裡,找不到上帝,或者,上帝也被她列入懷恨名單了。我只好轉換場景:「妳知道小孩為什麼會恨醫生嗎?」
她說:「因為醫生會給他們打針。」
我說:「那大人為什麼不恨?」
她說:「因為打針是為他們好。」
我說:「小孩把傷害他的人都當成仇人,大人知道未必如此,不是嗎?」
她激動起來,說:「當全世界都與你作對時,你就不會說這種風涼話。」
我說:「也對,不過我想,如果我能暫時將『我』拿掉,全世界就都沒有可作對的對象了。我三十幾年前曾因為聯考失手而怨恨這世界,如今看來是小題大作了。我當時把『我』放得太大了,以致於體會不到那次的失手所帶來如今的恩典。」
她沉默了,若有所思。
我說:「妳記得剛剛進來清潔的阿桑手套是什麼顏色嗎?」
她一臉疑問地望著我。
我說:「因為妳太注意妳自己了,以致於看不到她,對吧?」她點了點頭。
我說:「在這世界的我,活著不是只為生存,也不是只忙於生活。上帝救妳回來,顯然是要妳體會生命──很多妳還沒留心體會的生命,妳認為呢?」
她浮上了一絲似有若無的微笑,說:「好吧!既然在病人、疾病、醫生、療法中,治癒的關鍵是神蹟,那我就體會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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