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做台灣人】從文學史角度探討 何謂台灣人的認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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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土文學論戰與台灣文學

林佩蓉指出,台灣人的認同,在不同的殖民政權統治以及夾縫中確定台灣人究竟是什麼,其實在文學裡的探討是非常慢的。關於台灣文學的定義,1909年出生的黃得時給出概略的五個要素:

  1. 台灣人寫台灣的作品;
  2. 非台灣人寫台灣的作品;
  3. 在台灣這塊土地外國人的作品;
  4. 在國外台灣人所寫的作品;
  5. 不管是否為台灣人或居住過台灣的人所寫有關台灣的作品。

不過她表示,用時間、地理、風俗論斷一個文學作品,稍嫌籠統,應先確立什麼是台灣人,才有辦法這樣分類。而台灣文學這個名稱也是1980年代末期才確立,不再需要其他的註釋例如:台灣的文學、台灣地區文學、台灣省文學。

林佩蓉坦言,其實台灣文學是透過1970年代鄉土文學論戰的討論,才慢慢形塑出來的,把整個台灣人的認同拉到最高處。雖然受限於當時政治狀態(戒嚴)最後無疾而終,但也逼迫當時的文學作家嘗試書寫關於台灣人的作品,例如政治小說的出現、李昂的《殺夫》、葉石濤的《台灣男子簡阿淘》。鄉土文學論戰也討論語言、族群,但1980年代討論台灣文學也很基本教義,過於單一化。

林佩蓉表示,其實台灣文學一開始是狹隘的,因為其中並不討論原住民文學的地位與角色,原住民文學要到漢語文學興起時才開始。她指出,原住民文學在台灣文學史上有一個很弔詭的發展,因著「國語運動」的牽連,讓許多原住民在失去自己的語言情況下,先用漢語來創作,之後才由不同的原住民作家形成的團體,進行語言復振,「是本末倒置的過程。」她表示,整體而言,台灣文學很多時候是透過破碎書寫,才回去尋找、重組,台語文學也是如此。「成為台灣人的狀態,其實在戰後來說是有點倒退的。」

林佩蓉指出,1970年代的鄉土文學論戰其實已經是第三次了,早在日治時期就有過二次的鄉土文學論戰,那時候就在討論語言與認同,像當時的作家黃石輝、廖漢臣、朱點人,對於語言以及族群認同都不盡相同,但是在那時期文本的產生反而是少的,不過也是有像鄭坤五專欄「台灣國風」此類作品產生,認同台灣與漢文化無法脫離,所以可以用台灣的語言來寫,但依舊是少數;而第三次論戰,則是有更多的討論,像是歌雷主編的〈橋〉副刊,主張搭起橋梁、讓兩方互相了解,也是在此時有更多文學作品產生,試著為不同的認同產生作品,如王拓《金水嬸》、陳映真《夜行貨車》等認同台灣本土的小說。而有趣的是,鄉土文學論戰一開始是在討論文學題材,但因著過程中對於台灣文學的看法不同,才把焦點放到台灣文學本身,進而延伸出台灣人的認同為何。

到1990年代,台語文學、原住民漢語文學漸漸興起,林佩蓉表示,其實可以發現,台灣不只是一個島,而是一個「島群」的概念,像是區域文學的興起,開始有去中心化的論述,各區域要有自己的文學才是,等到全部區域文學產生之後,才能集體稱為台灣文學;離散文學同樣也在這種環境下產生,藉由不同族群的互動以及遷移,也是很當代的想法。

多元想像碰撞海洋視角

林佩蓉直言,當我們要談如何認同時,應該先思考是如何看見台灣這塊土地,所以台灣文學館也做了很多突破,於2013年出版《台灣文學史長編》,打破以往從明鄭時期開始講台灣文學,而是從原住民口傳文學開始來談台灣文學。當然會有人質疑:「原住民文學不是用他們的母語書寫,是用漢語書寫,為何可以被放入台灣文學起源的討論?」但可以從歷史看到,原住民的語言與文化其實是受到過去政府的剝奪,依照歷史的前後,原住民口傳歷史文學、原住民文學是重要的存在。

林佩蓉指出,在任何角度裡面,文學是有很多的想像空間,它是一個彩色的地帶,有不同的想像從中碰撞出新的論述,像是有鍾肇政、邱家洪、姚嘉文等作家書寫台灣的主體性,也有女性書寫的施叔青「台灣三部曲」:《行過洛津》《風前塵埃》《三世人》。所以文學的想像空間很大,大到可以讓台灣人有非常有趣多元的光譜,從各自的題材當中找出台灣人新的境界、疆界,只有這樣才能讓台灣成為海洋,容納眾多視角,才能打破過往被局限的視角,像是明鄭時期認為海島的台灣是戰鬥基地,讓文學思考僵化,對於海洋的想像只剩下思鄉之情。

林佩蓉也說明,過去對於台灣的思考,好像只剩下戰爭裡的重要地位,而人們都忘記台灣作為一個海洋國家,位處冷暖潮交會的地點,族群的觀點也必須豐富化,所有的衝突點也都在這個地方,如果只讓文學停留在過去的文本閱讀上面,就不能透過文學展現台灣這塊土地的文化多樣性,「這種多樣性才是成為台灣人的價值所在。」

林佩蓉最後也說明,台灣文學未來的走向,依舊有要努力的地方,「因為當我們把台灣文學分門別類出來探究,就代表我們還是需要用不同的作品來指稱何謂台灣文學,並沒有一個確切的認定標準。」如同成為台灣人的認定,當人們一直談這件事情,其實就是「還不夠台灣人」才會需要被認定。台灣文學的認定,可以用時間年代來區分文學作品,或是以環境及地理上境內、境外來分,也就能擴大整個台灣文學的創作方式,讓台灣的文學與認同,不再被專有名詞化,擴展新的想像與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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