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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澎錦
阮頭擺開店是1975年，佇鹽水歡雅厝，kā人稅一間足老ê平厝仔店面，店門是用thoah ê pang-á mn̂g，內面真清氣，除了店面koh一間房間以外，其他深井仔、灶跤、便所攏kah厝主公家用。厝主是一个阿桑，問阮欲開啥物店？阮翁講：「我平常佇外口跑，修理phū農藥ê噴霧器，店頭kan-taⁿ會囥兩台噴霧器，見本櫥囥一寡噴霧器零件，若有欲修理–ê，我會chah出去庄頭做。」阿桑tàm頭講：「Kā我稅厝tio̍h kah老人tòa做伙，祖先仝款奉祀佇遮，恁若無嫌才稅。」阮問伊厝稅按怎算？伊講：「一個月厝稅七斗米，厝稅tòe米價起落，這馬一斗110箍，所以一個月厝稅就是770箍，我毋捌字免簽約。」阮感覺合理就決定欲稅。三工後，阮翁駛一隻細台車，竹仔跤作穡ê兩个朋友，一人駛一隻牛車kā阮鬥相共搬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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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工，阿桑款一寡物件kā in翁作忌，香插好勢入去khe̍h檳榔出來，ná哺ná講：「我這檳榔攏家己kauh–ê，哺慣勢ah。阮翁死了後，我開始賣檳榔，哺檳榔。人講哺檳榔會tio̍h癌，管汰伊，我攏beh 70歲ah，該來ê緊慢會來，我看足開ê ……」無外久，伊開始poa̍h-poe，連紲兩个chhiò-poe了後，khah大聲講：「我這世人欠你ê債iáu袂還清是嘸？你若有才調叫囝孫轉來kā你拜，今仔日你凊彩食，後擺才叫咱囝孫chhoân khah腥臊ê好嘸？若好就允一个siūⁿ-poe！」Khok一聲，真正siūⁿ-poe。
伊若過來坐，就講伊ê故事hō͘我聽。阿桑嫁翁後連紲生四个後生，第五胎是查某囝，毋過出世無偌久，第四ê後生病死，in ta-koaⁿ認定是hō͘小妹剋死ê，欲kā查某囝送hō͘人做養女，毋管in翁仔某按怎ko͘-chiâⁿ都無效。Ta-koaⁿ做保正誠歹性地，到尾仔mā是照伊ê決定，佇會食糜ê時就斷奶，送hō͘双春仔一對無生ê翁某做養女。一个病死，一个送hō͘人，傷心怨嘆，苦攏吞落腹肚底。後來in翁欲koh生，阿桑毋敢生，本底感情就無偌好，為著遮ê代誌，翁愈有藉口出去外口風流，𨑨迌kah染病，尾仔目睭無看，倒佇床hō͘伊顧幾偌冬，死ê時才40出頭歲。彼時ta-ke、ta-koaⁿ mā攏過身ah，伊家己晟養三个後生大漢。
大漢後生娶某後，就搬去台南市區駛計程車。第二後生娶某後，搬去北港賣金紙kah香。第三後生是遠洋ê船員，第三新婦就kah阿桑做伙tòa。阿桑講：「第三新婦生四个囡仔，逐个我都顧有tio̍h、偝有tio̍h，我hiah-nī疼in，伊欲搬去台北是利用我去碧雲寺靜修三工ê時，透暝搬咧走。我tńg–lâi ê時厝內親像tio̍h賊偷咧，in ê物件搬kah khang-khang-khang，一聲sio-sî都無。我愈想愈gêng，連紲幾偌工食袂落睏袂去，兩蕊目睭腫kah無想欲見人。厝邊吳太太來陪我，kā我苦勸，叫我放下，囝孫自有囝孫福，毋免為囝孫咧勞苦，以後好好照顧家己，活hō͘ khah有價值咧。有啦！經過這幾冬我想khah開ah，序細有當時會tńg-lâi 看我，我mā三不五時去北港第二ê遐tòa幾工仔。Ah！恨囝恨無影。厝稅恁主要是欲做伴，恁兩个mā誠好鬥陣，koh會買點心hō͘我食，我老人食無濟，三頓以外無koh食點心，以後毋通買我ê份，你mā順月ah neh？」我應伊：「過年後就欲生a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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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後囝仔落土，阮序大人來看查某孫仔，教我án-chóaⁿ飼囡仔，án-chóaⁿ顧家己。In離開了後，我人煞gāng-gāng毋知beh án-chóaⁿ，腹肚ê重量sóa來佇肩胛頭ah。做月內彼個月實在是足辛苦，嬰仔iⁿ-iⁿ háu，抱咧就好，囥落來就koh háu，我驚會吵著日時tio̍h做khang-khòe ê 翁，一暝坐咧ê時間比倒咧khah濟。阿桑會佇phah-phú-kng ê時kā嬰仔抱去，講伊睏飽ah換我去睏，月內人ē-tàng倒落歇睏khah好。若毋是伊鬥跤手，我那有通歇睏。出月後嬰仔khah乖ah，阿桑若抱去lāng我tō趁彼時陣緊洗衫、煮飯。
囡仔猶三個月ê時，我koh有第二胎ah，身體起變化，母乳愈來愈少，需要補貼牛奶，逐擺牛奶矸仔tu óa就sak–khui，囡仔母奶食袂飽，牛奶毋食kan-taⁿ háu，我只有抱咧搖。阿桑去跤踏車店khe̍h一節樹乳做ê雞腸仔約20公分，khang大約是軟管ê一半，一頭囥落乳矸仔內，一頭pa̍k棉仔株hō͘囡仔suh看覓，一開始suh兩喙，koh來就phùi出來。阿桑講：「我想講乳矸仔ê乳頭suh袂慣勢，棉仔軟軟kah人khah仝，伊mā無beh suh，我看毋是奶頭ê問題，是牛奶ê問題。」尾仔，阮換口味khah接近母乳ê牛奶，好佳哉！囡仔順利kā 200cc ê牛乳suh kah焦。囡仔展出笑容，阮三个大人mā攏笑唉唉。
囡仔安搭好勢，換大人病囝，透早空吐，食袂落，人nńg-siô-siô無想beh振動。阿桑會抱囡仔去耍，愈來愈古錐，若出一个聲，阿桑tō講咧kap伊講話。阿桑煮中晝會加煮一碗公ê烏籽仔糜hō͘我食，我足感激，我只是伊ê厝跤，ná ē-tàng tit-tio̍h這溫暖ê照顧，伊可比上帝派來ê天使，伊ê烏籽仔糜是我渡過彼段病囝期上讚ê山珍海味！
有一工接tio̍h ta-koaⁿ破病ê消息，雄雄狂狂轉去西港，半暝仔轉來ê時，看tio̍h我下晡袂赴收ê衫褲kah jiō-chū-á ，阿桑kā摺好勢好勢，一疊一疊囥佇暝床頭，我感動kah目屎強欲滴落來。
那會知ta-koaⁿ ê病愈來愈食力，煞叫阮搬轉去西港，阮翁四个兄弟，kan-taⁿ阮翁kah ta-koaⁿ做仝途，生理mā是要有人接紲落去，阮姑不將kā店收起來，kā阿桑告辭，離開tòa半冬ê歡雅厝。搬轉去一個月，阮ta-koaⁿ就不幸過身ah！
彼冬ê冬尾我生第二个查某囝，大查某囝會曉行路，會曉叫阿婆ê時，𤆬囡仔去看阿桑，伊足歡喜講阮翁仔某koh會想tio̍h伊，囡仔亦會曉叫阿婆。紲落阮三不五時會去看伊，過去伊敢若是阮查某囝免費ê奶母，受伊照顧ê種種，我感激在心。阮搬離開了後，阿桑ê厝攏稅袂出去，伊講：「可能人無愛kah老人tòa做伙，chhun我一个老阿婆，年歲有ah，mā是愛為家己拍算，我厝已經賣去ah，我beh來養老院過團體生活。」
Koh來阮見面是佇仁愛之家，伊講佇遐袂䆀，逐工kah老人伴有講有笑，這馬囝孫仔mā會去揣伊。伊喙笑目笑kā我品：「我台北彼四个孫仔攏讀國立大學，khah早我疼囝，這馬囝疼孫，栽培孫，一代傳一代。阮查某囝mā會來揣我，若來tō買一堆營養品，我tō kā伊講：『生ê請一邊，養ê功勞較大天，無kā你飼大漢足袂過心，你tio̍h友孝養父母。』」阿桑ê查某囝ê養父母足疼伊，大漢招翁mā生三个。伊ê查某囝mā了解當時hō͘人拆散上痛苦ê是做老母ê，囡仔毋捌代誌，有人飼、有人疼就會大漢。這幾年in庄頭鬧熱ê時，in囝婿攏會來載去食腥臊。
過一站仔去看伊，伊講：「死毋tio̍h人，我80外歲iáu袂死，阮大漢後生才50外歲niā就來病死，若ē-tàng代替伊死就好ah。」我安慰阿桑，一人一款命，這就是人生ê無奈！
最後一擺到仁愛之家，佇訪客登記處就查無阿桑ê名ah。此後只好kā伊囥佇我心內。佇我人生上需要人鬥跤手ê時，有一个哺檳榔ê阿婆出現，幫我渡過難關，我佇伊ê身上體悟ê著是：父母疼囝長流水，隨時有，囝想父母樹尾風，有時有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