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糠
疫情趨緩之後，國際間的活動隨之解凍，僅是我周遭就有不少人出入國門。妻子與好友，去了一趟韓國自由行；在外商公司工作的老友，前往位於瑞士的總部述職；一位朋友，陪伴母親到美國探訪久違的長輩；我自己，近期也因個人因素到異國旅居數日。凡此種種，都可一窺人們隨著疫情趨緩在國際之間往返日漸活絡的狀況。
此次去到國外，人生地不熟、語文不通在所難免，加上不是跟團活動，因此我與同行的夥伴無論行前的研究與規劃，還是旅途中的狀況處理，都大量倚賴網路。尤其是電子地圖的指引，讓我們不至於在陌生的地方如墮茫茫大海而不知所終。
方向對了嗎？
有一次，我與夥伴要前往距離下榻之處僅有搭兩站火車的地方處理事務。一路上，我們除了閒聊這幾天跨文化的見聞，也欣賞沿途的城市風光、觀察乘客的行止，品評與台灣的捷運、火車等大眾運輸有什麼異同，視為一次不專業的田野調查。
坐著、坐著，突然略感不對勁，按照手上的資料，不是坐兩站就到了嗎？怎麼還沒到地圖上標示的車站？莫非是搭錯了路線？我們趕緊下車，到月台看個究竟。再次核對手上的資料與車站站名，確定路線沒有錯，於是我們安下心等候下班車，繼續接下來的行程。
坐著、坐著，我們又察覺狀況不對了。按理說，我們是前往繁華的都會區，應該會被充滿人工痕跡的水泥森林包圍才是，為什麼窗外的景色卻是建築物越來越少、綠意越來越多，甚至看到原始森林？
驚覺事態不妙，我們再次下車確認。仔細確認電子地圖與車站的資訊後，方知從一開始我們就坐錯方向了！月台、路線都是對的，但應該向東方出發，我們卻搭乘往西方的列車，背道而馳當然是離目的地越來越遠了。幸好，因為環境差異極大，我們還沒有偏離太遠，得以及時修正，否則，方向錯了，就算投入再多時間、心力，也無法抵達目的地。耽擱時間還算事小，若因此錯過辦事的時機，後果就難以設想了。
未知的異地
回台灣後，我參加一個聚會，讀經進度是民數記10章。在這段記載中，摩西向米甸人何巴提出請求，期望他與以色列人同行，一起到上帝應許的土地。聖經明確指出，摩西邀請的動機是希望倚重何巴對曠野的熟悉，作他們的嚮導，摩西並允諾何巴若是同去，就與他同享一切好處（29～32節）。聚會中有弟兄提出看法，認為摩西似乎沒有完全倚靠上帝，才會邀請何巴同行，請求他在曠野中幫助他們。
我想起自己在台灣從未搭錯車，卻在異國他鄉連續搭錯兩次的經歷，對於摩西的處境多了幾分理解。如果我們身處現代化的城市，手中有資訊工具幫助，都有迷失方向的可能，何況摩西與數以百萬計的以色列人在那片大而可畏的曠野呢？
而且，以色列人面對的不只是行進方向是否正確，還有民生物資是否足以供應數百萬人這類攸關存亡的問題。我想，摩西尋求幫助，可說是人之常情，是對肩負重任的自覺與謹慎，換個場合，應該會得到人們的肯定。
但人之常情不能成為摩西開脫的藉口。雖說聖經沒有直接評論摩西，但我同意弟兄的觀點，認為這是摩西對上帝的信心軟弱與瑕疵。因為聖經緊接著記載，耶和華的約櫃在前面行了三天的路程，為他們尋找安歇的路程（民數記10章33節），充分告訴我們究竟誰才是曠野路的幫助者。況且聖經之後也沒有記載，何巴究竟是否給予摩西期待的幫助？我們僅能從士師記4章11節的記載，推測何巴應該有答應摩西的請託，與之同行進入應許之地的旅程。從字裡行間，我們均可領會到聖經對此事的態度。
不完全的人
探討摩西是否信心軟弱，並不是要對他進行吹毛求疵的批判，更不是要我們自以為可以在類似處境中大有信心。這些討論的意義，應該是在於理解我們與摩西也會遭遇類似的處境，而倘若曾親睹出埃及十災與西奈山雷霆幽暗又親聞至聖者之聲的他，都會因戒慎恐懼於曠野尋求人的幫助，更何況是我們呢？我們在跟隨基督的信仰路上，實在避免不了信心軟弱，想尋求人的幫助、方法，更勝於倚靠上帝。我們若自認從未信心軟弱，恐怕是還未真正了解自己。
另一個意義，在於聖經對於人的描述，從來不會文過飾非。在耶穌基督之外，我們沒有看到一個完人。若有哪個聖經人物沒有缺陷、瑕疵、爭議的記載，唯一的可能是聖經對這個人的生平記載不夠詳細，僅是寥寥數筆帶過。看看被尊為信仰偉人的亞伯拉罕、以撒、雅各等人即知，個個皆有不同的問題。如此顯明聖經記下這些人物，並非單單立下榜樣供我們效法，更是叫我們看到全然敗壞的人，如何蒙上帝選召、恩待、建立。我們的眼光應當不是這些人，而是按著自己旨意行事、亙古到永遠不改變的上帝。
最後還有另一層意義，是更為宏觀的看見。以色列人從在埃及為奴、走出埃及、行過曠野，直至進入上帝應許之地，全然是上帝的引領與保守。這也是弟兄看到摩西向何巴提出請求時，直覺認為違和的根本原因。然而，這個偉大敘事的核心並不因摩西求助而有什麼改變，上帝的信實與全能始終是他們這趟旅程唯一的倚仗。從以色列人離開為奴之地到進入應許的迦南，上帝的同在與供應，更是遠非何巴能提供的。
這趟曠野歷程，不僅是以色列人對於上帝恩典共同的記憶，也是他們盼望上帝拯救的憑據（詩篇80篇），且成為先知指責以色列人背約的根據（耶利米書31章32節）。而這些意義延續至新約時代，也成為基督門徒思想信仰、奔跑天路、認識上帝的見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