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不可雕刻偶像|第8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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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伊莉莎白‧艾略特(Elisabeth Elliot)
譯◉洪敬慧

不久後,我走到了一條小路,它從大馬路向北延伸,會通到佩德羅的家。這條路是乾涸的溝渠,兩旁是成排的龍舌蘭,一開始是緩坡,然後陡然爬升,接著突然掉入一個侵蝕形成的大裂縫,而後再次爬上另一邊的陡坡。地面非常乾燥,每走一步,塵土就群起飛揚,我的鞋子全是灰塵。我可以感覺到乾冷的風吹得我的鼻腔僵硬,又掐緊我的嘴脣。

有一個女人經過我身邊,她直條條的辮子用紅色的布綁著,從她腦後伸出來,就像陶壺的握柄一樣,深藍色披肩用一支劍形的長銀別針別住。她陰沉地瞥我一眼,我早安都沒能說完,她就頭也不回走了。

(繪圖/劉聖秋)

最後,我抵達一間小小的土房子,它蜷縮在種著糧食的田間一角。房子有陡斜的茅草屋頂,就像未經修剪的瀏海般蓋著門面,也就是一個空盪盪的門口。一隻皮包骨的公雞在門前扒著泥土,門邊放著一個破舊的藍色琺瑯臉盆,上面有些破洞。我打聲招呼後等著,但沒人出來開門。我再次出聲。有人在裡面嗎?也許,他們都下田去了?我等了一會兒,繼續往前走,沿著田梗穿過好幾畝田。儘管眼前是美麗的山谷、連綿的山脈,我只感受到極度的荒涼──嚴寒、孤獨、塵埃的氣味,以及心中的恐懼。好一段時間過去了,仍沒有任何人聲,只時不時聽到遠方傳來綿羊的叫聲。風吹來時,令人感到窒息。我看到另一間小屋,走靠近了些,喊一下,等待著。這次我看到屋子裡靠近門口那邊有個陰影,似乎有些動靜。我又喊了一次:「早安。」一張臉冒出來,男孩睜著他的黑眼睛,對我眨呀眨,端詳我好一陣子。他緊閉著嘴脣,下巴揚了起來。

「可以告訴我佩德羅‧欽布住在哪裡嗎?老佩德羅的兒子。」

「早安。」他回我,繼續細細研究我一會兒,才手指西北邊說:「那邊呀。」

「我沿著這條小路走嗎?」

「對呀,然後妳會看到另一條往那個方向的路。」他用他的下巴指路,說:「就沿著路走。」

「謝謝你。」我繼續上路。我沿著路走,感覺到他還一直看著我。我可以理解他的疑惑,佩德羅幹了什麼好事,竟讓一個白人女子找上門了?

再問了幾次路之後,我總算到了佩德羅的家。他們家比其他戶還來得大,屋頂有一部分是磚頭呢。房子周圍的田地種了豆子、豌豆、玉米、馬鈴薯,有一隻小牛繫在那兒,當我走近時,幾隻雞對著我咕咕叫。我出聲招呼,過一會兒,羅莎把頭探出門外。我有種感覺,她早就看見我來了,只是不想被發現,所以一直等我叫她。她害羞地走過來,我微笑著對她道早安,並像厄瓜多女人一樣,用右手拍拍她的左上臂。佩德羅說他的太太不會說西班牙語,但我還是慢慢地說,暗自希望佩德羅誇大其詞。

「羅莎,我來妳家拜訪妳,我是來看妳的。」我應該沒有錯看她臉上的懷疑,但是她說:「好,小姐,來。」便領我進門了。

(繪圖/劉聖秋)

我需要彎下腰才能進門,裡頭就如瀝青一般漆黑一片,菸味、乾糧、塵土及人的氣味混雜著撲鼻而來。地上有幾株草悶燒著,周圍似乎有幾隻小動物在動,一開始我很怕那是老鼠,讓我想起瓜亞基爾那些令人厭惡的生物。幸好,我最後發現那是天竺鼠。後方的角落堆放了一些麻布袋、羊皮、羊毛斗篷、披肩和毯子,我想應該是床吧,畢竟房內沒有其他家具了。裝得鼓鼓的糧袋放在周圍,好似拿來充當坐椅,我看向羅莎等她允許。她揮手比著其中一個麻袋,我才坐下。她在火堆邊蹲著,開始揮動以燈心草編的扇子,並發出聲響,想辦法重新燃起餘燼。微弱的火光周圍擺了幾顆石頭,她將一個小黑鍋擺放其上。然後我發現房間裡不只我和羅莎,還有三或四個孩子──我實在無法確定,因為他們在昏黃的燈光下緊緊地挨在一起。他們擠在角落的麻袋後方,認真地打量著我。

羅莎在準備一些喝的,時不時添一撮草進火堆,非常謹慎、準確地將草插入正確的位置。她沒對我多說什麼,但對孩子們說了一些蓋丘亞語。她聽起來在發脾氣,但孩子無動於衷,也沒有回應。她用一根小樹枝提起燒燙的鍋把,將鍋子從火堆那邊移走,放在地上。接著她徒手提起鍋子,快速將鍋內的東西倒滿兩個彩繪的琺瑯碗,並指著其中一個。

「喝吧,小姐。」她說。

碗裡的東西看起來像是某種燕麥粥,吃起來幾乎沒什麼味道──連鹹味都沒有,我實在無從辨別那是什麼。可是,我還是因為這碗暖暖的粥狀物而感到很滿足──一方面,時間快到中午,我餓了;另一方面,這碗東西代表一位蓋丘亞婦人對我的歡迎、一個印第安家庭的禮節。

我試著說謝謝,羅莎把我的碗拿去,又盛了一碗,但這次是給待在角落的孩子們。她也把自己原本的空碗盛滿,拿去給孩子。我想著,這就是他們的午餐嗎?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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