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婷採訪報導】由屏東大專青年組織的「大屏共讀-屏東地區高中生人文及社會科學共讀社群」,透過分享、討論和踏查等方式,帶領高中生認識屏東在地議題。今年因應防疫,首度辦理線上講座,第一場於7月10日晚間舉行,以「白霧中,迷濛的屏東故事(1950~1960年代)」為題,邀請國立中山大學社會科學院助理教授林傳凱擔任主講人,娓娓道來屏東地區的白色恐怖歷史;講座吸引超過250人線上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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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除迷思 白色恐怖受難者來自百工百業

林傳凱首先解說白色恐怖歷史常見「迷思」:不少人認為被逮捕的政治犯多是知識份子,但事實上,政治犯有不同背景、職業與族群,例如屏東市區政治犯雖多為外省籍書店老闆、軍人、教師,但在農村、鄉下地方,則有不少因參與農民運動或原住民族運動而被逮捕者;他也透過判決書帶領眾人快速瀏覽多起屏東政治犯案件。他也點出,這次講座聚焦在1950年至1960年間,是因為這段時期的逮捕最為密集,有83%政治犯是在這段時期被抓捕。

判決書中稱這些有共產主義思想的政治犯為稱為「匪」;但林傳凱指出,其實早在日治時期就有支持共產主義的社會運動者,甚至1920年代組成「台灣共產黨」,但參與者們在1930年代因著日本殖民政府高壓取締而遭到逮捕、入獄。出獄後,他們在1945年組成「人民協會」,創立主旨包含「言論、出版、集會、結社絕對自由」「18歲以上男女選舉權與被選舉權」「保護高砂族(原住民)」「促近婦女解放運動」在當時與現代看來都極為進步的主張。

而終戰後的台灣年輕人們又為何投身共產黨?林傳凱談到轉捩點是「二二八事件」,例如政治受難者林麗南的弟弟林麗鏘在二二八事件後遭警察抓走、至此下落不明;彭金木聽到自己景仰的張七郎父子遇害而震驚,深感被「祖國」欺騙;張皆得目睹湯德章律師被公開處決而憤怒不平。這些人因著對威權統治的不滿與對台灣未來的擔憂,而決定參加地下組織、試圖改革社會。

農民運動 對壓迫的反抗與改革的呼籲

林傳凱分享數位屏東農民運動者的故事,他們有些是主導運動者,有些則是間接參與,卻也因此斷送性命。他先說明終戰後的台灣農村貧困問題:當時土地歸地主所有,佃農要應付節節高漲的租金,終日辛苦工作,日子卻不見好轉。國民政府曾推行「三七五減租」,意指地租不得超過37.5%,然而雖是1947年下令執行,卻因為二二八事件而遲遲未能落實,很多地區地租仍超過60%、70%;「三七五減租」直到1949年才開始施行,相關條例則在1951年才由立法院正式通過。

屏東農民運動參與者的判決書裡,會見稱政治犯們以三七五減租為掩護、實則宣傳共產主義與吸收黨員的指控。例如長治人邱連球、李清增等向農民宣傳三七五減租,後幾人進一步宣傳地主應該也要勞動才能獲得收穫等理念;1952年,有農民因為害怕而告發,邱連球遭到逮捕、最終判處死刑。林傳凱現場分享邱連球的遺書,文中感謝妻子與家人的陪伴,也鼓勵妻子要多讀書、更疼愛不得不輟學的女兒等,字裡行間可見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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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佳冬農民運動中,則出現另一個特別名詞——「結婚會」;教師李丁福、劉特慎等人在1949年以經濟互助結婚名義號召未婚農民加入「結婚會」,接著又強調農民的貧窮處境並鼓吹加入共產黨。後李丁福自首;除了他本人,曾收留過他的或參加結婚會者亦被判刑。

為躲避追查而從台南逃亡至屏東的李媽兜,1952年決定從安平偷渡出海,但因舅舅自首而被逮捕,當時同被抓捕的還有李媽兜的愛人陳淑端;而陳淑端當時可能懷孕,面對審訊時,她甚至自白要生下並殺死孩子以洗刷自身犯行,可見當時的壓力與恐懼使她精神極度不穩定。李媽兜也留下遺書,其中一封是交代姪子照顧陳淑端,沒想到在槍決前,李媽兜才知道陳淑端同樣遭判死刑;兩人同車共赴刑場,陳淑端先遭槍決。

在地青年認識家鄉歷史 持續送故事回家

佳冬青年林亮吟則講述自己接觸白色恐怖議題過程,如國中同學說家裡有長輩是政治犯,及高中時閱讀《無法送達的遺書》和《晃馬車之歌》等書;林亮吟在認識林傳凱後,又進一步理解佳冬的白色恐怖歷史,也曾與佳冬白色恐怖受難者吳鵬燦的獄友許貴標見面並訪談「紙書包故事」。後他們在佳冬國中舉辦演講,又與幾位老師、學生們組成「送故事回佳冬」小組,辦理相關讀書會、走訪、分享會、導覽、人權旅行等;再拒劇團《明白歌》也在2019年前往佳冬國小演出,現場有白色恐怖受難者口述生命經歷。

林傳凱最後也重申,白色恐怖受難者不只是知識份子,不同類型的受難者也都是屏東歷史的一部分,而每個地方有他的受難歷史與受難者故事;他也計畫將屏東受難者遺書編成教材小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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