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頻道】Tralun 4-1:從山海野地間萃取文化精粹

第13屆台灣原住民族文學營

文圖◉林宛柔(台灣師範大學台灣文學所博士生)

2022年第13屆台灣原住民族文學營於7月15至18日在台東舉辦,營會主題為Tralun。Tralun是卑南語的草、山林、野地的意思,也有獵場、採集地之意,包含部落賴以為生的場域,或非農作區域的生活領域,該字指涉範圍包含地理、空間、時間和歷史。Tralun承載著部落的信仰文化、神話傳說、祭儀禮俗,印記著部落族人的生活軌跡與故事。

此屆台灣原住民族文學營以Tralun為意象,藉以審視自然山林蘊含的文化思維,探尋故事發生的起源,啟發書寫的創造力與能動性。活動由行政院原住民族委員會主辦,山海文化雜誌社承辦。

匯聚各路專家,擴展學員視野

第一天開幕式,由擔任駐營作家、卑南族小說家Badai(巴代)營主任開啟序幕。文學營舉辦至今已第13屆,Badai本身即是參加原住民族文學營,受文學營培養出來的作家之一。

山海文化雜誌社創辦人兼現任總編、總統府資政孫大川於2010年舉辦第一屆山海文學營,這次代表主辦單位歡迎與會的學員。他在開幕式中分享指出,台灣豐富的創造力與想像力是從山海之間的文化內涵中萃取而來。從1949年之後,台灣地理空間的認同常著眼於大陸型的視野,面對山海常是帶著危險禁忌般的想像。而原住民文學中山海的內涵卻成為台灣重要的養分,原住民文學在此時已能以平視的眼光建構台灣這個共同體的想像養分。

孫大川鼓勵學員,文字的傳播、文字間的意念與信念不只是為當代的人服務,文學的創作將長存至500年甚至是1000年後台灣的下一代。用文字創作屬於這個時代的焦慮與認同,這樣的文字創作作品可以是來自卑南族、魯凱族、阿美族、排灣族、混血多族的,文學的資產是給未來的一份禮物。原住民族文學營造就了Badai這一代的作家,13年以來,原住民文學創作的年齡層逐漸往下降,也代表了原住民的文學並非空白的,而是豐富的。

此次的營隊邀請許多重要作家、文化工作者,還特別邀請在部落書店的工作者,一同思考原住民文學是否能在部落生根?而部落的族人們是否也讀原住民文學?原住民作家、研究者與文化歷史工作者在為期四天三夜的文學營中為學員擴大原住民文學的視野。

認識獵人學校,聯結共同生活經驗

第一場走讀在首日下午展開,學員們來到台東排灣族作家、森林警察Sakinu Yalonglong(亞榮隆.撒可努)創辦位於太麻里的Lalaulan(拉勞蘭)部落的獵人學校。他的《山豬.飛鼠.撒可努》成為各個學校的閱讀教材,同時還是美國哈佛大學應用中文系教材;而《走風的人》描述排灣族獵人在山林穿越如同替風開路一般。在擁有海景的斜坡上,他分享,文學擁有能力永恆穿透人的靈魂,文學是他作為排灣族人展現美感的一種方式,而創辦獵人學校是他期待將排灣族生活的模式分享給全世界的一種實現。

獵人學校的成員來自許多不同的族群,有卑南族、阿美族、太魯閣族與許多漢人。學校的宗旨有三點:第一,對人要很好;第二,要有美感;第三,對環境、土地有感。三點簡單的宗旨為獵人部落走出一條為下一代、為部落、為台灣也為全世界的新路。

獵人學校的教育理念期待獵人的內涵並不只是關乎文化與族群的,是一種深層的經歷養成,像是讓學生在夜晚的山林中行走,學會體驗黑暗中的山林,學會與自己相處、對話,學習與山林中一群自己看不見的生命共處共存。獵人學校不只是部落的、給世界的、更是給所有小孩的禮物。獵人學校是從孩子的觀點出發的學校,鼓勵孩子離開教室,來到獵人學校,不管是學習攀樹、射箭或划獨木舟都可以,讓冒險成為生命探索的動力。

獵人學校的學生都認同學校所推行的理念,持守著部落傳統的價值觀,如女獵人的養成課程,傳承過去狩獵的文化內涵。Sakinu Yalonglong表示,女獵人可以視為傳統在當代的模樣,而改變傳統是為了延續傳統。女性是培育下一代的重要角色,若禁止女性打獵,就等於是禁止下一代傳承打獵。母親的模樣可以是活出神話中的樣子,可以是狩獵的、握著獵槍、對於黑暗的森林是無懼的,是擁有能從中看見美的獵人精神。獵人的本質是自然與土地的溝通者,是懂土地、風、自然語言的人。學員問,獵人學校,教人獵得什麼?他則回應:「獵得全世界對台灣獨特性的看見。」

2019年,獵人學校受祝融之災,這三年間,Sakinu Yalonglong重新將獵人學校蓋回來。目前獵人學校總共有四塊基地,目前已有山訓基地、狩獵團屋,其他塊地在未來期待作為男子女子會所、陶藝、染織、木雕與書店的空間。目前獵人學校的基地原先都是種植台東的經濟作物釋迦,他將釋迦樹全數砍掉,讓植物跟土地休息,復耕種植傳統作物,種下近萬棵樹苗,期待往後能收穫一整片森林。

Sakinu Yalonglong的行動展現建構現代原住民傳統的新路,他提及,認同比血統重要,台灣的獨特性是孕育他的養分,不只有來自他身上血液基因的排灣族,而是各種族群一起在這座島上共同生活的經驗。
部落是什麼,與我有什麼關係?

第二天,孫大川以「Zekalr,部落是什麼?」引領學員們進行哲學性思考,近年,社會與政府強調「部落性」,透過部落法人化或現代的行政法規,試圖重建過去的「部落性」,這與尋找「原住民性」有深層的連結。他繼續提醒,不要只尋找「原住民性」,更是要去重建那個原來傳統儀式中人與人、人與自然的關係。屬於文化的根,需要落在個體生命的安頓、整合與自我實現。他進一步說,若語言、文化、族群甚至家國成為我們生命創造力的絆腳石,那麼,我們可以毫不留戀地丟開這個包袱。他認為,「部落性」或「原住民性」,是要讓人越來越有自己的抵抗權,讓個體的「我」有更大揮灑的空間。他試問:「為什麼要從過去定義原住民?可以從未來找原住民嗎?」這個提問讓學員重新省思部落、族群甚至新一代種種生活的可能性與豐富性。

卑南族作家馬翊航以「對話與天窗:原住民族文學中的語言經驗與文學想像」為題,首先引介一段關於使植物發芽的經驗,這讓他重新省思生活在都市與部落的體驗。長時間生活在都市的他,在疫情期間開啟了種植植物經驗,第一步,土從哪裡來?這一件在部落的小事,在都市中彷彿成了大事一般。他描述,在都市種植植物,土壤不能隨意取用,得用買的或宅配的;種植後,也得防止這個植物在不該擴散的地方擴散,避免危害當地的生態圈。這一段過程使他進一步去思考部落中的領域是指什麼。受到孫大川的鼓勵,馬翊航慢慢地重拾族語,在部落與長輩生活,實際運用族語給予他豐富的語言經驗。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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